他一时百念汇心,老脸都要涨红,终究闭眼哀叹了声:“皇上,您这是给老夫下了送命的题啊!”
齐昱支在扶手上的拳头握了握,眉目间一时沉浮的谋算中喜怒掠尽,出口一言即是客气,又是qiáng势:“温大人,在朕面前,对诸侯那套就免了罢。你温家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朕给你搁这儿了,你要,朕退位,你儿子是朕的;你不要,朕不退位,温熙之留在他的贺州,贤王的儿子做他的世子,朕做朕的皇帝,你儿子也是朕的。朕对温彦之绝不放手,选前者,是不愿你儿子饱受天下指摘,朕也不要你儿子受什么委屈。故朕要劝你,最好别选后者。”
他深深看了温久龄一眼,“温大人,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世不长,你且替你儿子好生考量考量罢。”
☆、第103章【你这怎么值得】
一下午短短几刻间,温家头顶的天从惠风和畅到惊风急雨,算是折腾了实在。
外院儿温老爹纠结着温彦之的袖子,父子两个又是哭又是骂还把皇上给打了,内院儿温熙之同女儿拾掇着二媳妇儿的肚子,也是着急忙慌。下人侍卫请了一轮大夫入内瞧娃娃夫人,又来一轮要瞧齐昱背上的伤。
齐昱岂会给看。
温久龄那一盘子虽打得颇重,可齐昱也没那赖在臣子家中挎了衣服看大夫的脸皮。他自顾君王身份,挺了腰背沉了脸,只点大夫替温彦之瞧瞧右脸颊上温老爹的红手印就是,说自己回宫自有太医院侯诊,且想来也是皮外伤,当是无妨。
话说完,他命外头将周福备下的拜门礼抬了进来,温久龄看着那两箱子珍贵物件,跪在一旁脸色一时青一时红的,却也不得不受,只妥当谢过恩,于之前给出的问题却依旧不置可否。
齐昱将温久龄扶起来,问他可想好了。
温久龄凝了眉头,艰难说出一句:“皇上此事突然,臣尚需同内人宗族……商议。”
——眼见着是还想拖上一拖。齐昱笑笑,垂眸一想,心知温家的一府官禄还拴在自己身上,虽给他们的选择是不近人qíng了些,可他现下还是个皇帝,自然要用皇帝的法子来处事,温久龄有所顾忌也是qíng理之中,遂也不做勉qiáng。
总之天塌了落在地上,谁也跑不了,埋了还是挖出来,总要有个结果,这一时片刻的,他等得起。
一场闹下来,前厅静下,温久龄、温老大和齐昱也没什么多的好说,便沉气立在温彦之身边盯着大夫给温彦之瞧脸伤。大夫一背上扎着三道君王重臣的视线,宛如肩负了浩然大鼎,一捧清凉伤药是上得心惊胆战,颤颤巍巍,手一抖还在温彦之眼角不小心一按,温彦之轻轻倒嘶一声。
大夫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地:“糙糙糙民该死!弄疼公子了!”
温彦之被他这跪搞得一愣,连忙扶他:“无妨的,请起罢。”
大夫由着人送走后,齐昱关切凝神瞧了瞧他脸上,“还疼着?”又看看温久龄,很是摇头,“温大人,你这儿子养得贵重,今后还是少打罢,朕瞧着都疼。”
温久龄一听这话,心里是被老实揪了一把,不禁哽咽一声:“皇上,你问问这小子,臣几时忍心打过他?”说罢老沉目光落在幺儿身上,终究重重一叹。
齐昱知道今日这番作弄下来,温府是别提什么晚膳的事儿了,自己的处境也并不是个讨喜的客,说着也就站起身来,准备回宫了。
“你走么?”他问温彦之。
温彦之清俊面上白皮被打做红,擦了层绿油油的东西,看着怪láng狈,且因方才齐昱一席话,到现在整个人都还呆呆的,看起来便愈发可怜。他听了齐昱这话,是愣神了好半晌,才摇摇晃晃站起来,“我随父兄一道去后院,请过我母亲的安……再走。”
毕竟袖子长短之事,母亲也该有权知道的。
齐昱点点头,本想抬手揉揉温彦之脑袋,却碍着温老爹和温老大两双眼睛都不甚善意地盯着自己,遂只好作罢,只道了句在外头等温彦之,便带着人先出了温府。
他走了之后,温彦之跟着父兄往内院走,一路是落针可闻的沉默。到了北苑里,儿子两个等在外面,温久龄自进去同夫人徐徐说道这惊天的事qíng,温彦之听着里头絮絮叨叨,大约是父亲哄着垫着同母亲慢慢讲着,一时他鼻尖又是酸涩,只qiáng忍着揩了揩,把袍摆提了便跪在了屋外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