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路旁的行人里找到了老人,砚泽把车开到前面停了下来,然後扭头仔细观察。恰好老人抬起了头,一看到老人的脸,砚泽瞪大了眼睛,不过几年没见,那个人竟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比他的实际年龄苍老了十几岁!他怔怔地看著那人走进一间油腻腻的小餐馆,要了碗面条;看著那人把那碗面条吃得gāngān净净,然後掏出5块钱付了帐。说不清心里是什麽感觉,砚泽开著车悄悄地尾随在那人的身後,直到他拐进一条脏乱的小巷子里。车开不进去了,记住那人消失的方向,砚泽满腹疑惑地开车往工作室驶去。
※
那天的事砚泽一个字都没有跟黎飞提,找了个不是太忙的时间,砚泽开著车又去了那条巷子。把车停在巷子口,他下车寻了过去。每一个城市都有一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巷子里的环境和每个人所展露出来的面貌都说明了他们生活的艰辛与无奈。砚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来,但那天看到的一幕幕让他怎麽也无法平静。砚泽承认在最初他被那个人bī走的时候,他是恨那个人的。可是现在,他不恨了。并不是说他有多伟大,从一位心理医生的角度他很能理解那个人当初的做法。
而且在他和黎飞幸福生活了四年多、并且注册结婚之後他更没有理由去恨那个人。经历过分别的两人认识到了彼此的重要xing,那件事对他们两人感qíng的稳定以及今後的生活都有好处。只有经历过痛苦的感qíng才会更加稳定。这也是为什麽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管是穿著还是气质都和这里格格不入,砚泽尽量对遇到的每一个人保持友好的笑容,这会降低大家对他的警戒心。挨家挨户走过去,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人,砚泽询问一位看上去很和蔼的大妈:“大妈,您好,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董鹏的人?”
“冬(董)鹏啊,额兹道(我知道)。”大妈cao著外地口音指指巷子最里头的一间屋说,“究(就)在那头,斯(是)个犯咧(了)事滴(的)达(大)官儿。”
砚泽不是很能听得懂,不过听懂了对方说那就是董鹏。想到那人的身份如今却居住在这样的地方,他皱了皱眉,道谢过後朝著那间破屋子走了过去。
敲了敲透风的门,砚泽的心绷紧。过了一会儿,屋内才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沙哑地问:“谁啊?”
“请问,这里是董鹏先生的家吗?”砚泽向後退了两步,门开了。
“你是谁?”开门的人脸上有著紧张,现在还会有谁来找他?当他看清楚门口站著的人是谁後,他倒抽了一口气,然後张嘴就想骂,但话到嘴边,他却涨红著脸半天没骂出来,最终只粗声说:“你来gān什麽!”
砚泽看著这位背脊佝偻,嘴唇gān裂,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棉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面貌苍老的人,已完全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誓言要让他在C市呆不下去的局长了。
一手抵住董鹏要关上的门,砚泽淡淡地说:“能谈谈吗?”
“我跟你没什麽好谈的!你把我害成这样还不够吗?想看我死吗?!”董鹏气喘地说,然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砚泽伸手扶住他往屋里走,不理会这个倔qiáng落魄的老头子的抗拒。
屋内只有一个煤球炉,关了门却依然关不住屋外的寒风。砚泽环视了屋内一圈,说不上是家徒四壁,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向董鹏,说:“我和黎飞一个多月前刚从美国回来,他获得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学士学位。”
董鹏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侧过身冷道:“他混得再好也和我没关系,我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你们,因为他!”
“能谈谈吗?”砚泽的脸上是尽释前嫌的浅笑。看著他的笑容,董鹏的嘴动了动,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
当天回到韩庄隐和莫绍的家已经是晚上8点了,黎飞和他们两人都回来了。砚泽掩藏起一路上的心思,陪著最近这段日子难得能在家吃一顿饭的三人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吃饱喝足後,莫绍和黎飞又钻进了书房,韩庄隐也一刻不停地忙著他自己生意上的事。快过年了,谁都想赶快忙完了和家人一起好好过个年。
凌晨两点,黎飞拖著疲倦的身体爬上chuáng,在还没有睡著的砚泽的按摩下很快进入了梦乡。见他这麽累,砚泽也不好跟他提董鹏的事。知道了当年他离开後黎飞做了什麽,砚泽对黎飞的爱更多了几分感动和感激,感激黎飞对他的坚持。可一想到董鹏,想到那个妻离子散、连生活都成问题的几乎一头白发的人,他又有些不忍。在经历了这麽多的“打击”之後,董鹏的身上早已没有了qiáng势,他只是个想得到儿子原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