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刚端上桌,季英英听到马蹄声疾冲着自己奔来,她下意识地回了头。
白马在茶棚前停下,杨静渊骑在马上,一手提着装粥的黑陶罐。
他定定地看着她。杏huáng色的胡服,梳着利落的乌椎髻,两只眼睛因为吃惊瞪得溜圆。她好好的。她在骡车里没有病得昏沉沉的。她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先走了。让她大哥来回拒自己。如果是赵修缘,她会这样不辞而别吗?他想起了昨晚季英英压抑的哭声。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不过是他一厢qíng愿罢了。
心像被蚂蚁咬了一口。那一点酸渐渐地蔓向四肢百骸,难受得让他咬紧了牙槽。黑陶罐并不大,此时看到季英英好好的坐在面前,突然之间就变得沉了。
被杨静渊追上来逮个正着,季英英很尴尬。她小声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见牛五娘,后来……”
后来也不想和你有过多攀扯。
只是看出杨静渊待自己有意,他什么话都没说过。她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她探头往路上望了一眼,官道上行人少,一眼望去,远远能看到城门楼,季耀庭还没有赶到。
白马轻轻踏着蹄,踢踏踢踏靠近了季英英。杨静渊俯视着她:“我想娶你,不是因为那方锦帕。”
他突然开口说嫁娶之事,惊得季英英倒退一步:“你说什么?”
杨静渊定定地看着她:“我母亲请媒人登门提亲,你会答应吗?”
季英英呆若木jī。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杨三郎,你别开玩笑……”
她眼里只有惊色。果然是自己一厢qíng愿。嫁谁不是嫁呢?嫁不了赵二郎,她就没想过可以嫁给自己么?他哪点比赵二郎差了?
“杨三郎,你会织锦吗?”
他想起了赵修缘的话。是啊,他是个只知道走马弄鹰游乐享受的纨绔。自然比不得赵修缘能gān。
“在你心里,我真的一无是处?”
“锦王杨家的郎君,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呢?”
“你很有钱啊,不是吗?”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个有钱的纨绔罢了。杨静渊垂下眼眸,手里拎着的粥就像一个笑话。他,在她眼里也像一个笑话吧。手一松,装粥的陶罐从手里滑落,啪地摔得粉碎。
洁白的鱼粥散落了一地,满地láng藉。
他望着季英英吃惊的脸,淡淡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仗着家里有钱qiáng娶你的。”
杨静渊倒转马头,抽了白马一鞭。马咴咴叫着,扬蹄朝着城里疾驰而去。
“喂!”季英英追着跑了几步,杨静渊头也没回。她气得大叫:“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其妙!”
他来得莫名其妙,话说得莫名其妙,生气得莫名其妙。季英英狠狠地跺脚:“我又没欠了你!”
转头看到地上摔碎的陶罐和鱼粥,季英英觉得刺眼之极。她上了骡车,气鼓鼓地说道:“季富叔,我们家去吧,不等哥哥了!”
可惜了。季富心里叹了口气,驾着车走了。
等到季耀庭回来,收了货对过账,一进小跨院,季妹妹就扑了过来,捏着拳头揍他:“你和杨三郎说了什么?他莫名其妙跑来摔粥罐子!”
季耀庭捉着妹妹的手腕急道:“你小声点,想让母亲听见?”
季英英气呼呼地罢了手,坐在huáng桷树下撑着下巴生闷气。
“哥哥只是拒绝他了。这不是咱们事先说好的?”季耀庭挨着她坐了,好奇地问道,“他对你发脾气了?”
季英英没好气地数着手指头道:“他跑来一共只说了三句话。然后就把粥罐子摔了。”她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连声谢都没机会说,他就跑了。像是我借了他家的米还的是糠麸似的。脸快拉到膝盖下面了!有钱人家的少爷真真侍侯不起。”
季耀庭叹了口气道:“在家受尽宠爱,没经过事。大概没想到咱家会拒绝他,伤自尊了。”
“嘁!”季英英嗤之以鼻,“说他是纨绔,一点都没错。当时我是没反应过来,他再在我面前摔一次粥罐子试试,我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才怪!”
如果杨静渊不是杨家的郎君,该有多好。季耀庭想起杨静渊神采飞扬的模样,暗暗道了声可惜。
“以后再无jiāo集也就罢了。对了,方才和母亲对账,母亲说,年底姨母家来人,就让你跟着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