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戛然而止,韩烨停在chuáng榻边。他垂着眼,望着帝梓元的方向,眼底一片黑暗。
韩烨眼底毫无预兆地现出巨大的悲恸,寂寥悲哀到荒芜。
他俯下身半跪于chuáng榻旁,摩挲着触到帝梓元的手,一点点从指间抚上,拂过她修长的指节,落在她掌心,然后一寸寸将她柔软的手覆住。
他望着帝梓元的方向,轻轻开口:“梓元,我回来了。”
房间里似有风啸声chuī过,韩烨扬了扬唇角,空dàngdàng的眼睛看着帝梓元格外柔和,“你看……”他的声音嘶哑gān涸得惊人,“就算我回来了,连看看你好不好都不行。”
他握着帝梓元的手缓缓收紧,仿佛要把心底的信念和意志一齐传递过去。
“可是,连我这个早就该死的人都活了下来,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你这么躺着,我怎么安心地走。”
“听吉利说,东宫的长思开了,我在京城等了它们十年,它们始终没有开花,如今我看不见了,你代替我去看吧。”
“父皇已经不在了,梓元,你的执念是不是终于可以放下了……”韩烨闭上眼,唇角在帝梓元额头上触了触,低沉的叹声落在帝梓元耳边,“只可惜,我们之间终究太迟了些。”
chuáng榻上的人影暖暖重叠,隐隐绰绰的chuáng幔遮住了里面温暖的光景。
韩烨没有发现,一直沉睡不醒的人眉角不自觉皱了皱,掩在被子里的左手细细颤抖起来。
晌午,吉利入华宇殿,韩烨已立在窗前出神。
“殿下,侯君她……?”
“她没有醒过来。”
吉利神qíng一黯,“那殿下您明日可还会再过来?”
韩烨摇头,“不必了,送孤回施府。等父皇的丧月过后,孤就会离开京城。”韩烨转过身,望向吉利的方向,“跟三年前一样,你留在她身边替孤好好照顾她,直到……”韩烨顿了顿,“她回晋南。”
“殿下?”吉利还yù多说,韩烨已然转身朝内殿走去。
帝烬言从洛府出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一日没见到帝梓元他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辞别施峥言他就要往宫里赶。分别时施峥言yù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摆手让他走了。
帝烬言心底奇怪,没有多想,带着困惑回了宫。今日华宇殿的侍卫比平时少了许多,偏殿的太医也都一个个不见人影,问了宫娥才知吉利让太医们回府休息了。
帝烬言打着哈欠推开华宇殿的宫门,一步还没迈进腿便生生僵在了半空。
月色下,窗前。
就在韩烨上午站过的地方,帝梓元一身白衣静静立着,她披着墨黑的大裘,长发散在她肩上,柔和的月光印出她难得柔和的侧颜。
她身后,立着离京两年一直在西北寻找韩烨未曾归来的长青。
帝烬言神qíng激动,眼眶一下便红了起来,还没等他喊出声,帝梓元已经转过头,朝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
“烬言,你说,都这么多年了,我的执念是不是该放下了?”
第七十六章
帝梓元醒来的消息没有大张旗鼓地广而告之,京城里头却只花了一晚时间便都知道得透透的。
绮云殿里的夜灯亮了整晚,谨贵妃抱着嘉宁帝留下的扳指睁了一宿的眼。
第二日清早,还没等她歇下来,华宇殿召见的口信便被内宫大总管亲自送到了绮云殿。
谨贵妃沉默良久,对着屏风外候着的吉利回了句“本宫知道了”。
她的儿子还只是太子,她尚不是太后,亦用不得“哀家”二字。如今帝梓元想见她,甚至只需要派个太监总管来传口信。
谨贵妃望着手里的碧绿扳指出神,心里头千回百转,苦涩难言。
“谨贵妃有什么好见的,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不好好养着,迟几日她还能翻过天去,净让我担心。”华宇殿外的回廊里,帝烬言跟着帝梓元打转,不停地碎碎念,手上端着的药倒是半滴没泼出来。
“她是先帝的贵妃,又是太子生母,况且……”睡了半个月,筋骨疲软得很,帝梓元手里拿着奏折在回廊上散步,不时接过帝烬言手中的药泯上一口,这派头,一醒来就摆得十足。
帝梓元拖长的声音,嘴角微勾,“况且好歹算计了我一回,她也当得我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