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烨疑惑看来,帝梓元压低声音:“韩烨,我数年前来过西北一次,姑祖母领我自晋南入西北,带我在西北地域上行走三个月,西北各处山地城池,我都亲自走过一遍,也包括虎啸山。”
韩烨神色一震,眼底复杂难辨。行走疆土,记住每一处城池和山地……她早就知道韩帝两家迟早一战,竟连这种准备也做好了。
“你何时来的西北?”韩烨的声音有些低。
“十二岁。”帝梓元匆匆回他一句,不yù再提起这个话题,道:“就由我来运送去邺城的粮糙,北秦伤了元气,他们的粮糙补给也不足,一个半月内无可战之力,我们正好趁此时将粮糙运至各城,以备万全。”
帝梓元意见坚决,且说得在理,韩烨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沉默片刻颔首同意,“此事依你所言,明日我回惠安城让人接应粮糙,邺城就jiāo给你。”
他说完朝外走去,临到门口,帝梓元的声音轻轻传来:“韩烨。”
韩烨顿住脚步,回转身。沙盘边立着的帝梓元微微垂首,面容藏进阳光逆影里,看不清表qíng。他没有出声,等着帝梓元开口。
“如果……”帝梓元抬头,手不自觉握紧沙盘边缘,“如果当时我没有让安宁去青南城,或许她就不会、就不会……”
气氛陡然凝滞下来,让本就沉闷的书房失了最后一丝缓和的余地。
“和你无关。”韩烨截断帝梓元尚未出口的话,“当初是安宁主动请命,没人知道鲜于焕会增兵青南城。战场瞬息万变,她是一军将领,也是一国公主,守护百姓和国土是她的责任,自踏进西北,她就应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不止是她,就算有一日我们两人亡在西北,也是早已注定之事。”
韩烨说这话时,很是平静。不是淡薄血脉亲qíng的那种,而是看惯生死渐渐麻木的眼神,还有谈起安宁时对帝梓元突然的漠然。
“况且……人既已不在,多说无益。梓元,她的死和你没有半点gān系,不用介怀。”韩烨说完,再也没看帝梓元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脚步声渐行渐远,帝梓元唇角轻抿,缓缓松开紧握沙盘的手。
韩烨不是不介怀,安宁和他自小亲厚,连她都无法面对安宁的死,何况是他这个兄长。就算隐藏得再好,帝梓元也能瞧出韩烨眼底隐隐逸出的qíng绪。他在怪她,不是怪她当初让安宁戍守青南城,而是怪她bī得安宁远走西北,至死都在为韩家赎罪。
韩帝两家恩怨,说到底,又与安宁何gān?
安宁死后,帝梓元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曾经将她卷进两家之怨,bī她在仁德殿前指证至亲。慧德太后再错,嘉宁帝再狠毒,他们之于安宁,就如枉死的帝家先辈之于自己。
只是时至今日,就如韩烨所言——人已不在,多说何益?
终究是她亲手毁了安宁一生……
低低的叹息声在书房内响起,久久难以消散。
小院外,韩烨顿住脚步。他回转头,隔着层层叠叠的梅花浅影,望着书房里背对而立孑然萧索的帝梓元,眼底的冷漠指责一点点消逝,漆黑的瞳孔中瞧不出半点qíng绪。
第三章
也是这一日,皇城上书房。
嘉宁帝望向下首半跪的赵福,神色如鹫,“你说什么?韩越下落不明?”
赵福心如惴惴,忙回:“陛下,五殿下已于一个月前和王妃离开江南,暗卫回禀五殿下和王妃出海游历后一直未回。”
赵福本以为有五殿下帮持,朝廷也可稳妥些,哪知五皇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海。南海海域辽阔,又一向在帝家把持之下,要想寻个扬帆远洋的五殿下,无异于大海捞针!
“出海未归?”嘉宁帝神qíng莫测,抬手轻叩在御椅上。
“陛下,奴才已着暗卫入南海寻五殿下……”
“不用了,把人都召回来。”
赵福一愣,“陛下?”
“韩越和太子一向亲厚,他的xing子再淡薄,也不会在三国jiāo战时顾自入南海游历,放下大局不顾。这半年朕收到消息,他一直辗转江南为太子搜集粮食和民间兵甲异士,西北的仗没打完,他怎么可能出海!”
“陛下是说五殿下犯了险?”赵福期期艾艾道,不敢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