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内知晓莫天将回命丹用在连澜清身上的,只有当朝国师净善道长和内侍官吴赢。
那日净善修行的崇善殿内,净善曾问莫天。
“贵为一国之主,拿续命的机会来换一介臣子的生死,可否值得?”
莫天沉默良久,终是坦然一笑,回了一句。
“北秦欠连家太多。”
先王一念之差让连氏一族灭族的真相永埋地底,连澜清枉背仇恨潜伏大靖十年,弑师背信换来了军献城一战的胜利。
北秦和王室,都欠连家一个真相,欠连澜清十年生死不如的岁月。
“陛下……”
吴赢的唤声惊醒了陷入沉思的莫天,他抬头,朝吴赢摆摆手,“把宫里的好药材都送到崇善殿去,让国师好好照料阿清。”
“是。奴才已经让赵御医守在了崇善殿外,随时听候国师吩咐。”
“莫霜如何了?还在使xing子?”莫天问了连澜清的状况,不免关心一下自家xing子刚烈的妹子。
吴赢迟疑了一下才回:“陛下,大公主将您派往怀城的侍卫全赶出了城,如今怀城里只剩大公主往日的亲卫护城。您看奴才需不需要再派侍卫去护着公主?”
说是护卫,其实是在三国之战结束前禁止莫霜公主回王城。
“不用了,她怨恨于朕骗她才会将侍卫赶出城。莫霜心里有数,三国之战尘埃落定前,她不会回来。”莫天顿了顿,叹了口气,“怕是以后就算朕亲自去请,她也未必会愿意回来。”
“陛下一心为了北秦,公主日后会明白的。”吴赢宽慰着莫天,想起一事又道:“陛下,按您去军献城前的吩咐,英武殿的死士半个月前就出发了,现在已经到了虎啸山。这次定能如陛下所愿,除去大靖靖安侯这个心腹大患。”
吴赢的忠心表得铿锵有力,却不想莫天眉头一皱,脸色奇怪地沉了下来。
莫天并未接过药盅,反而抬指轻叩在鎏金沉木chuáng沿上,神qíng颇有些古怪,“嘉宁帝的消息可准?去虎啸山为邺城送粮的当真是帝梓元?”
“陛下放心,刚刚探子传来消息,已经确定压粮去邺城的是靖安侯帝梓元。虎啸山地形陡峭,气候恶劣,咱们派去围诛的死士足足有一百,又有大靖的人暗中接应,那靖安侯定不能活着出山。”吴赢以为莫天担心暗杀帝梓元一事难成,连忙开口。
“砰”一声,莫天无意识地一敲正好碰在吴赢端在他面前的药盏上,药盏落在地上,汤药泼了一地。
吴赢脸色一白,急忙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奴才……”
“重新去煎一碗过来就是。”莫天摆手,看着地上一片láng藉,敛去眼底的神qíng。
“是,陛下。”见莫天心不在焉,吴赢躬身退了出去,把想说的话吞进了喉咙里。
自家陛下从军献城回来便有些魂不守舍,提到大靖的靖安侯君时更是如此,军献城里不会出了什么幺蛾子吧?cao透了心的内侍官浑然不知军献城内的纠葛,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殿内,躺在chuáng上休憩的莫天摸了摸后颈处犹自钝痛的地方,神qíng莫测。
下手时没半点留qíng,倒是下了狠劲,看来那人就算杀不得他,也想给他留个教训。
虎啸山是他和嘉宁帝早就布下的局,两人各需索取,只是没想到他心心念念要斩杀的女子竟会那般出现在军献城内,给他留下一个永生难忘的念想和教训。若是那日在军献城内他能将她带回王城,或许她能活下来吧。
帝梓元那样的人,没有坦坦dàngdàng的马革裹尸而还,没有将一身才学付诸朝堂天下,终究太过可惜了。
英武殿内,淡淡的叹息声响起,直至终不可闻。
虎啸山这块地儿自古毗邻三国,本为兵家必争,但此山中沼泽瘴气密布,猛shòu出没,路径犹若迷宫,危险万分。漠北数朝前曾有一悍勇大将领铁骑数万穿越虎啸山突袭中原,却因迷于山路,受困于沼泽,活生生将数万人马饿死山中。此后百年,再也没有一国兵士敢随意进出此山。
此时,虎啸山内,帝梓元一马当先,身负一支火红的红缨枪。入山三日,她已经领着押送粮糙的先锋军踏尽了一半的山路。有她身先士卒,入山的士兵抛却了刚入山时的惶恐不安,俱都憋足了一口气,个个士气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