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有一个清秀小厮来唤他,说什么崔公子在那边酒肆里相邀。卢琉桑去了。
果然,乌鸦和乌鸦作伴,喜鹊和喜鹊一窝,差不了,气息在呢,我这喜鹊可不跟他乌鸦混一块儿。
我闲晃着,眼睛也没忘了四处打量,就盼着眨一下眼睛之后马怀素就在街的另一头出现。
凭空没多出一个马怀素,那边巷子里倒是有呼喊打骂声,我探头一瞧,这一圈人打一个算什么英雄。
我只恨没两下拳脚功夫,要不这英雄我是当定了,旁边也不时有人经过却都只是探头瞧一眼就走,似乎司空见惯了似的。
“官爷来了!”我跑到街对面巷子里看不见的地方喊了一嗓子然后便做徐徐慢步状向前走了两步。
果然,巷子里跑出几个人,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我又后退几步看看巷子,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小哥,乌青乌青的眼,咧着嘴正揉着脑袋,似乎被捶了不少下。
这人……可不是那日在西市里狂追我不放的那个?
我转头动作还是慢了些被他瞧见了脸,我眼见着他眉毛一拧嘴巴一咧活生生把脸挤成了一个带馅的蒸饼。
“裴光光!”被打成这样儿底气还挺足,不知道他是抗打还是那伙子人下手轻了。
“喊什么喊?要不是我喊了一嗓子你现在没准儿就有出气没进气儿了,还喊……要不我叫他们回来继续?”我赶紧拿话堵他的口。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上次为什么像我砍了他满门一样的追我但为了防止他把刚受的气变本加厉撒到我身上我还是先说清楚的好。
这青青紫紫脸的小哥揉了揉脸又龇了两下牙才开了尊口:“看在你今天还算仁义的份上我不再与你计较,两清了。”
“诶,兄台,稍等,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呢。我这人虽然忘xing大,但结仇的事一向记得清楚,我和兄台是哪笔账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我问他,要是他说不明白我可不是白白被人家结了梁子?
这小哥迈着大步往前走,大概刚才那地方有水坑儿,所以他这灰袍子弄湿了好几片,看着有点落魄。
“你去年时候在洛阳是不?常去南市是不?”
点头,是。
“你喝醉了酒在一旁起哄,害得我小摊子被砸,你忘了?你都忘了?”这小哥忽然转回头大声问道,那一脸的生动,活生生把这脸给扭曲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忘,是脑子里根本没这码事。
我诶,我邹晴千混蛋万混蛋断人家生路的事不gān,那可不是堕入畜生道就能了解的业障。
大概我一脸的茫然太过明显惹得这小哥脸再度扭曲:“裴光光!我冯小宝虽然贫寒但绝不会信口雌huáng!你、你裴光光敢做不敢当!算了,我不与你一个女人一般见识。”
冯小宝兄台一脸不屑又顶着他那百花争艳的脸甩开了我好几步。
“诶,冯兄弟,你不去医馆瞧瞧?胳膊不是划着了么,不看看伤了风就难治了。”我追上他。
“命贱,死不了。”冯小宝兄台瓮声瓮气甩我一句,砸得我心里酸酸的。
“人家古人那个谁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小小年纪就说这样没志气的话,没出息。”我拽拽他,“走,去医馆瞧瞧,我有钱。”
刚和我咆哮过的冯小宝这时候却有点扭捏起来,甩着膀子挣扎着说不去说习惯了没事,他却不知道,我邹晴是难得热心一次,一旦热心了就非得送佛送到西不可,不送到佛祖面前都不行。
包扎完了,冯小宝仍顶着一脸的青紫,肚子咕噜噜的叫,于是一脸的青紫之外似乎又多了抹红晕,然后他看着地面好像跟那地上的砖说话一般:“晌午了。”好像地上的砖能给他变出一斤烙饼似的。
这么大日头我又不瞎当然知道晌午了。按冯小宝兄弟的意思他回家将就将就得,可我自觉佛还没送到西怎么也不能让他跑了,于是又生拉硬拽拖他到食肆里吃了一斤牛ròu馅尖馒头半斤葱油胡饼外带两大碗酪茶。看他的吃相倒真是饿极了,连尖馒头里的油顺着嘴角流下来都顾不得擦,跟我小时候吃饭一个样儿。
他吃着我看着,他吃完了,我把揣着的钱袋子给他,又说了两句当年实在对不住的话,冯小宝却坚决不要,说他不想反过来又欠了我的,这小子愣是觉得我混得不容易,多淳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