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缈微一点头,对父亲关切的目光表示回应。
桑吉脸色稍缓,刚一转头,蓦地被一道yīn鸷的目光所惊。
察觉到父亲的异样,桑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幽深如潭的黑眸沉静yīn冷,仿佛所有的光亮和温度都被吞没,无尽的黑暗深处,两簇冷冽的火焰疯狂跳动。
他下意识地挡在父亲桑吉身前,穆枭眼底那陡然腾起的冷厉凶芒令他震惊迷惑。究竟是怎样的痛,才能滋生出那般qiáng烈疯狂的恨?那仇恨的目光令人窒息!
“误会可以解释,就怕有些事qíng难免说不清、道不明,只怕会错怪了郡主和将军。”桐青悒牵了牵唇角,那一丝冷淡的笑没有温度却令人迷醉。
“二哥,”桐紫儿抹着脸上的泪痕,抬手指向一脸傲慢的穆兰嫣,“她刚刚……”
“公主!”桑缈突然出声阻断了她yù出口的指责。
桐紫儿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委屈,正yù再开口,却听到桐青悒忽然说道:“天色不早了,可不要错过了宫宴!”他翻身上马,清冷的目光扫向穆枭,“郡主与将军怕是还有要事吧,那咱们就不耽误二位了。”话落,不待穆枭回答,转身对身后停驻的贵族队伍扬鞭说道,“回城!”
人cháo渐动,无数双神qíng各异的目光自凛然孤立的穆枭身上掠过。
桑缈最后看了一眼穆枭yīn鸷的眼睛,转身走向禁卫牵来的坐骑。他正yù上马,突然看到一抹莹绿色的身影骑着一匹温顺的棕马朝他走来。
“你怎么一个人,公主呢?”桑珠勒马停在他面前,奇怪地看着他。
“在前面,和世子殿下在一起。”他说着翻身上马。
身后缓缓行来一群嬉闹的贵族小姐们,见到桑珠纷纷催促道:“快走啊,珠儿!”
原本转身走向穆兰嫣的黑袍身影突然顿了一下。
“咱们也快走吧,天色不早了。”桑珠踢了踢马肚子,策马跟上前面的队伍。
桑缈惊疑,侧首望向那抹黑袍身影。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们从山坡上涌下来,人cháo转瞬挡住他的视线,再抬眼,那片花丛中已没了人影。
他挥下马鞭,策马追向已行至远处的人马,望着前方即将沉落的红日,心中仍然挥不去那一瞥间的惊疑,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自心底掠过。
人群在珠玛神山脚下渐渐散去,王公贵族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地向亚丁高原上那座宏伟的城池前进。
亚丁高原其实是独立于扎加藏布和波仓藏布江之间的一座纵横不过五十里的长方形平坦山体,那独特的地势千百年来一直被人们尊崇。每当阳光普照,山体呈现出一片耀眼的金色,因此被称为“向阳之地”。
夕阳最后的一抹残辉终于被夜幕吞没,两江环抱的亚丁高原上灯火辉煌,密密麻麻的碉房自山体开凿而出,城墙蜿蜒盘旋而上。入夜后,山体被夜幕掩去,千家万户的灯火齐亮,远远望去,仿佛仙宇琼阁悬浮在半空之中。而位于高原之上的穹隆银城,城楼高筑,恢弘大气,独立于百丈之上,睥睨众生,如君临天下。
穹隆银城,十六代帝王之所,由象雄开国尊帝赤危甬帝建造,历经五百年沧桑巨变,终成今日的鼎盛辉煌。
扎加藏布江畔,巨大的吊桥自亚丁高原腰部的碉堡缓缓垂降下来,横跨逾十丈。急流奔腾的江面上,这座玄铁铸造的吊桥便是通往象雄帝都唯一的通道。
一队重甲佩剑的士兵随着垂降的吊桥从天而降,与栈道守卫分列两旁恭迎世子、公主及众位锦袍华服的贵族。所有人马鱼贯步上坚实冰冷的吊桥,士兵们随护在后,栈道守卫随即封锁栈道,至所有人进入碉堡后摇旗示意收桥。
沿着足够六匹马并行的弯道盘山而上,穿过第三座碉堡的大门时,夜色中传来了一阵轰然巨响,那是吊桥收回岩壁滑道的声响。
夜风自江面而起,越过城墙呼啸而过,带起众人衣袂飘飘,发丝飞扬。沿途,碉房内的huáng色灯光连成了一片,照得蜿道内金碧辉煌,令行走在蜿道上的人有种步踏天路的错觉。
穿过第九座碉堡之后,眼前的蜿道突然展开,九十九级白玉石台阶直通向尽头那横踞亚丁高原之上的恢弘城池。
高大巍峨的城墙绵亘数里,夜色中望不见尽头。庄严肃穆的城楼下,闪烁迷离的光影与喧闹之声自敞开的城门内流泻而出。正是夜色微薄,华灯初上时,帝都穹隆银城迎来了一天里最为繁华热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