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颤动转瞬即逝,却jīng准地落入了亭葛枭深沉锐利的黑眸之中,勾起他唇边一丝诡秘笑意。“有没兴趣陪我去一个地方?”他忽然握住她放在琴案上的手,不容回答便将她拉了起来。桑珏一惊,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去哪?”她有些无奈地问着,在他的牵引下迈出步子。
“去了你就知道!”亭葛枭牵着桑珏的手大步走出房间,脸上带着少有的明媚笑容。“等一下!”拉则拿着披风追至门外:“外边儿天冷……”话到一半,她却怔住了。眼睁睁看着亭葛枭与桑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才猛地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眼花了?”
亭葛枭一路牵着桑珏走出王府,步履轻快,似乎心qíng颇佳。府外,楚离早已备好了马车,看到亭葛枭的身影走来,忙迎上前去:“王爷!”亭葛枭点了点头,扫了眼马车说道:“把我的‘黑雾’牵来!”楚离一愣,随即命人将亭葛枭的座骑牵至府外。
“我们走!”亭葛枭笑了笑,忽地一把抱起桑珏,在楚离惊愕的目光下将她送到“黑雾”背上。桑珏惊吓中下意识抓紧马背,光滑浓密的皮毛触如油缎,肌ròu结实,骨骼qiáng壮,嘶鸣之声如金石响亮。她心中暗赞,好一匹千里良驹!亭葛枭随后翻身上马,将桑珏搂在身前回首说道:“谁都不要跟来!”“是!”楚离颔首领命,眼中疑虑重重。
茫茫雪原之上,浑身漆黑的骏马载着一红一黑两抹人影飞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之中,马蹄留下长长的足迹,仿佛时光的轨迹,渐渐将古老的苏毗城楼抛在身后。风声在耳边呼啸,寒气扑面而来。冰冷的气息渗入肺腑微微地刺痛,却又令人气清神慡,头脑清明,jīng神抖擞。
桑珏紧紧拽着马背的手微微颤抖着,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苏醒,提醒着她是如此渴望着在马背上驰骋的快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仿佛在风中飞翔一般!
风中渐渐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响,吆喝声、车马声以及敲击石块的声响,似乎是在修建某个大型的工事。奔驰的骏马渐渐放慢了脚步,然后在雪地里踏步而行。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水气,寒意更浓。
“前方便是达瓦河!”亭葛枭的声音忽然自头顶传来,细细地对她描述着周围的景象:“在我们面前的是大片被雪覆盖的芦苇地,厚厚的如毛毯一般铺呈至远方。等到积雪消融,秋时苍huáng的芦苇丛便会露出飘逸的枝叶,一层层如cháo水一般随风而动。”桑珏心底一颤,却只是轻描淡写道:“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亭葛枭未做回答,翻身下马,沉默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宽大粗糙的厚实手掌将她的冰凉手掌紧紧包裹,契合得没有一丝fèng隙。而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仿佛他曾这样牵过她无数次,令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亭葛枭拨开被雪覆盖的芦苇丛,牵着她缓缓前行。厚实的皮靴踩在芦苇地里的积雪上,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芦苇上的碎雪“簌簌”掉落下来,沾湿了她的睫毛、脸颊、还有衣裳。走了不远,前方亭葛枭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随即松开了她的手。
她一愣,连忙将手缩到身后。困惑间,忽地一阵暖意裹上肩头,宽大的披风夹着亭葛枭身上邪魅浓重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她的呼吸一窒,心口忽地漏跳一拍。之后,他重又牵起她的手,继续在积雪重重的芦苇丛中前行。
淙淙流水声越来越近,空气中的湿气更浓。“今天的阳光很清澈,蓝色的天空倒映在河面上镜子一般。达瓦河就如一条蓝色的带子漂浮在雪原之上,连接着天空的尽头。”亭葛枭站在河畔,仰头望着天空,任金色的阳光洒在脸上,唇角含着淡淡微笑。
桑珏沉默站在他身旁,眼前缓缓浮现出他所描述的景象,唇角亦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今日的亭葛枭似乎换了个人,少了平日的yīn沉,就连声音都变得明媚了许多。
“这片河畔,是我十余年的记忆中,唯一有着明亮色彩的景象!”他的声音自风中飘来,感觉有些不真实:“那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在灰白的天空中和苍huáng的大地之间经年盛放,从不曾凋零褪色……”
“这里……对你有特殊的意义么?”桑珏不觉困惑,亭葛枭的前半生一直是与静雪城的仇恨和达郭城的黑暗残酷纠结在一起的。亭葛枭独自举步朝前走去,临近河chuáng的雪地凝结了一层薄冰,被皮靴踩出轻微的碎裂声。他忽然蹲下身去,伸手掬起了一捧冰凉刺骨的河水泼洒到脸上,然后转身看向站在芦苇丛中的桑珏,黑眸中的yīn鸷之色渐渐散去,清晰地倒映出一抹艳丽的红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