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久就该天亮了!”他温和地笑了笑,催促她赶紧回去休息。
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垂首行礼,轻轻说道:“表少爷也早点儿休息吧。”
洛卡莫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之后,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扉,幽幽叹息了一声,独自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温水洗去了身上的血渍,却洗不掉渗入空气里的血腥气息。
简单地处理包扎好右臂的伤口后,桑珏换上了洁白柔软的睡袍,然后推开窗子让夜风驱散屋里残留的血腥之气。
血迹斑斑的“霜月”静静地躺在桌上,刀柄处那一抹流转的月光衬得刀身上的血色分外猩红。她伸手抚向刀身,宽大的衣袖不小心碰到刀身上的一抹残血,转眼间袖口处晕开了一朵妖艳的红色。她的手蓦地僵住,怔怔地看着雪白衣袖上的那抹红。
纯净的白是圣洁的,容不得一丝污点。
纯净的白是脆弱的,经不起一丝考验。
那一朵血红,即使褪尽了颜色,也还不了衣袖最初的洁白。
她忽然淡笑起来,索xing用整只衣袖去擦拭“霜月”上的斑斑血迹。
一朵朵猩红的花在洁白的衣袖上绽开。红与白的鲜明对比,狰狞的血色竟是那般的妖艳夺目!
许久,直到“霜月”的刀身上再也找不出丝毫污迹,她才心满意足。
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着,屋里的光线有些晃动。
将“霜月”放至chuáng头后,桑珏重新换上了常年不变的青色长衫,转身正yù上chuáng,蓦地一阵眩晕袭来。
身体倒落在地的一瞬间,烛火的光亮突然消失,屋内一片漆黑。
地下冰凉的寒气缓解了她头部的眩晕感。睁开眼,一室的黑暗仿若死亡一般,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口的方向,黑暗,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睁着眼倾听黑暗里偶尔传来的毕剥声。
许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惊觉而起,黑暗中额头撞上了桌角,吃痛的刹那,视线陡然清晰。
“将军!”侍卫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一把拿过“霜月”,开门而出。
“宫里出事了!
穹隆银城的夜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火光自皇宫的方向直冲上天,染红了寂静的夜空。疯狂蔓延的火苗和滚滚浓烟如妖冶的鬼舞者在夜空下狂舞。
哭喊声、惊呼声、奔跑声,一片嘈杂,皇宫如开锅的水一般沸腾。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去,一桶又一桶的水被泼向被大火吞没的布林院——世子妃候选少女们的居所。
皇宫禁卫披着层层湿透的棉被冲入火海救人。数不清的宫女、侍奴将布林院围住,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来回传递着水桶,不停地将水泼向燃烧的火焰……
正是火势最猛烈时,漫天的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到惊恐的哭喊声自大火中隐隐传来,却看不清人影。
“快快快,动作快点儿!”内侍总管布隆焦头烂额,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一边揉着被烟熏得不停流泪的眼睛,一边拼命扯着尖细的嗓子催促着宫人运水。
布林院外乱哄哄的,全是提着水桶的人。
忙得晕头转向的布隆一回身,被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个正着,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哪个没长眼的……”他恼怒地骂到一半,猛然看清面前的人,慌忙跪道,“哎哟,奴才不知是世子殿下,该死!该死!”
桐青悒瞥了眼满脸黑烟的布隆,对身后一众禁卫说道:“你们也去帮忙!”
“殿下!”贝叶有些犹豫地看向他,“此刻人多混乱……”
“去帮忙!”清冷的声音又重复一遍,贝叶倏地噤声,然后领着一众禁卫冲进布林院。
看了看四下忙乱的人影,布隆跟在桐青悒身旁低声劝道:“殿下还是回宫去吧,这儿火大烟浓……”
“谁第一个发现起火的?”
“啊?”布隆愣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沉默半晌,方才诺诺开口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桐青悒闻言,忽然转头看向他。
布隆一颤,倏地跪到地上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