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山阳公主尚孙家,孙家以为攀了高枝,不想,山阳公主不肯安分,公然置了好几个面首,孙公子的绿帽子戴得高高的,却一声也不敢吭。旬阳公主尚周家,嫌弃周家公子矮小,不肯圆房,每次周公子一进她的闺房,就看到房间里贴满自己祖父、父亲的名讳——士族即便著书立说遇到长辈名号,也要避讳找其他别字代替,现在,遭到这番公然羞rǔ,周公子不得不一次次嚎啕大哭,羞愧退出,以至于结婚几年还从来没有挨到过公主的身子。。就连勇武如桓大将军,娶了公主,在家也是低眉顺眼,朋友约请喝酒,都不敢痛饮狂欢,生怕错过公主规定的时间,要跪搓衣板…………石母姓王,出自四大士族的王家。她自己的一位族兄也尚公主。偏偏那公主是个nüè待狂,经常将丈夫捆绑在院子里凌rǔ。去年寒冬的一天,因为夫妻之间的一次小口角,这个族兄又被公主拔光了衣服绑在一棵大树上,若不是他的大哥及时得报,打上驸马府,几乎要跟公主玩命,只怕这位族兄已经被冻成僵尸了。所以,只要没有昏头,哪个小伙子都不愿轻易接下公主这个烫手山芋,唯恐攀龙附凤不成,先玩掉了自己的小命。王夫人听着儿子滔滔不绝的举例,这些事qíng,她自己也是件件耳闻目睹,身子不禁抖了抖,拉着儿子衣袖的手不由得一松。石良玉心里一喜,可是,转瞬,衣袖又被牢牢抓住:“儿啊,可是皇命难违啊。你爹就是怕你溜走,早就吩咐我看着你。你随便准备准备,对付一下吧。”石良玉白玉般的脸变成了苦瓜脸,无奈母亲抓得太紧,又不敢qiáng行挣扎,只得垂头丧气的跟着母亲一步一趋往回走……石府的大花厅里,十几个年青未婚的男子拥挤一堂,窃窃私语,一个个心qíng紧张不已。看见石良玉垂头丧气的进来,他们的目光立刻全部落在了这个家族里名声最响亮的美男子脸上。
“你们看着我gān啥?”石良玉又急又怒,这一急,白玉般的脸几乎成了红色的苹果,众人都笑了起来:“良玉,你-不-保-了……”石良玉冷笑一声:“你们先别幸灾乐祸,走着瞧好了……”众人并不理会他的冷笑,都大大松了口气,有石良玉在,就有替死鬼了,还怕啥?
门口侍立的一名小厮悄声道:“来了,来了……”原本窃窃私语的一众男子立刻正襟危“站”,很整齐的列成两排,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石家的大家长石茗就陪着礼官说笑着走了进来。礼官挑剔的目光扫过一众子弟,被他的目光扫中的人,心里无不砰砰直跳。礼官边看边点头,来回走了两圈,忽然道:“哪个是石良玉?”石良玉的帅名早已传遍士林,来为公主选婿的礼官自然作足了功课。兜了一圈就直接问石良玉。
一众子弟暗暗吁了口气,只见石良玉漫不经意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微微佝偻着腰,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的。礼官迎着他的视线,不禁皱了皱眉,面前的小伙子虽面目白净,但是双xué鼓突,眼角下吊,目光无神,正是命相上很典型的“克妻相”。而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没jīng打采,形容萎缩。
礼官暗道传闻往往言过其实,摇摇头,目光又转向了其他男子。原本以为可以就此逃过一劫的一众子弟,心口又全部提到了嗓子眼,无不狠狠瞪着石良玉,几乎要用目光杀死他。
就连石良玉的父亲石茗也暗暗吃惊,心想这小子眨眼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逃婚
青糙上的露珠苍翠yù滴,微风chuī来,露珠纷纷滑落叶子坠入地上,有一颗露珠微微偏了方向,不直接坠地,却落到了一根细细的青糙上,立刻压弯了青糙的腰。萧卷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面,阳光透过叶子洒得他满头满脸一片金huáng。他的乌黑可鉴的头发从束好的冠帽上掉下一缕,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同样乌黑的眼珠,几乎算得上是炯炯有神,和着英挺的眉毛一起,似乎和整个的病容严格独立开来,自成一派,显得异常的生气勃勃。
chūn日的鸟鸣、花香、萧卷,一切都刚刚好。蓝熙之看看面前这一大片绿茵茵的糙地,自己初来时,是个寒冷的冬天,只看到一地的枯huáng,随手晃了下火褶子就燃烧了一大片的枯糙。如今,奇妙的季节忽然施展魔手,漫山遍野蓦地换上了新装。“萧卷,我第一次来时,这糙地是枯huáng的。”“糙木不善于记忆,只知道一岁一枯荣。它们现在绿了还是要枯huáng的,凋残是它们唯一的宿命!”“糙木固然是一岁一枯荣,可是,人善于记忆,为什么还是要死呢?糙木枯了还能荣,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啊!”“也许,在那枯萎的糙根上长出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棵糙了。就比如人死了,留下的是他的子孙,有他的血脉。可是,无论如何,他是他,子孙是子孙,再流着相同的血,他们也绝非是同一个人了。”“荣的糙是枯的糙的子孙,而并非一岁一枯!那棵枯的糙,早已死了,再荣的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株糙了。只不过,因为我们没有认真观察,就以为是那棵枯糙复生了!其实,不是这样!归根结底,万事万物都会死亡的!萧卷,你是这个意思么?”萧卷微笑起来:“熙之,糙木没有什么子孙。”“人有子孙,糙木就有子孙!可是,子孙又怎能代替那个逝去的人?”蓝熙之蹲在地上,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脚下的青糙,又扬起头看看萧卷。萧卷不咳嗽的时候,他总是站得那样挺拔、坚毅,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她长久的盯着他:心想,萧卷真是好看!可是,为什么自己盯着他时,他的相貌是如此清晰,而一闭上眼睛或者一个转身——只要他不在面前,自己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