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得太清一声娇斥:“谁在偷窥?出来!”
树后果然闪出一个人,一袭灰色旧衫的男人,卫林下认得他,那年冬天就是他住了木屋并留下了一锭银子。男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太清的脸,看得太清忽然怒了斥道:“再看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
“两位仙姑可否引在下去见观主?在下有一事相询。”男人说道。
“不能。”太清直接回绝道。
男人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眉头也紧皱起来。
“这位施主,观主这几日不在观中,您请过几日再来。”太清说道,她觉得这个人不像坏人,他刚才是在看太清,却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是满脸的惊艳神色,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哀伤。
太清拉着卫林下走了,地还没有整理完。
卫林下在山上盘桓了两日就回府了,不想一踏进卫府大门便觉气氛异常,下人们的眼光都躲躲闪闪的,去见母亲,透过窗子看见母亲正与一个年轻妇人说话,还有孩童依依呀呀的声音,进得门来,是一个面生的女子,容貌清丽,面上一片谦和,就是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一个小童正爬在chuáng上玩耍,依依呀呀的笑得高兴,卫林下见着粉嫩的一团也甚觉可爱不由得笑了。
“母亲,这位是?”卫林下以为是哪家的女眷。
年轻女子恭敬起身抱过小童对着卫林下微微行礼说着:“见过大小姐。”倒把卫林下弄得不明白,看向母亲,只见母亲微微笑着说道:“季姨娘和弟弟,风烨。”
母亲的话不疾不徐声音也平平,可却堪比一个惊雷炸在卫林下头顶,震得她半天缓不过神来。
这是,父亲的妾室,而且她还给父亲生了一个儿子,并且这个儿子看起来已经一岁左右了。
“林下,愣着gān什么,让季姨娘坐。”母亲说道。
卫林下笑得僵僵的让季氏坐了,待了片刻卫林下称头疼告退了,风一般的回到自己卧房找玉墨来问,玉墨起初有些吞吞吐吐,卫林下声音大了她才鼓足了勇气似的道出了原委。原来前两日,这季氏忽然抱着小童找上门来,当时季氏病得厉害,告知了夫人原委,她本来是城中风花溆的琴姬,一年多前与太傅因琴而结识,后来她诞下一子,本想自己抚养,无奈生产时出血太多,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自知不起,不愿孩子成为孤儿所以送回府上。卫林下母亲因见其可怜所以将母子二人都纳在府里,给了个姨娘的名号。
“我父亲承认了?”卫林下问道。
玉墨点点头,也不敢看卫林下。卫林下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
心乱如麻。从小到大的记忆中,父亲虽然刻板,但父母亲的恩爱有目共睹,霍王曾经yù赏赐两名美姬都被父亲拒绝,当时传为一时美谈,她也一直以父亲为骄傲,可如今,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一生一世一双人,原来竟真只是诗中才有的。
卫林下不知道怎样面对父亲和母亲,所以晚饭称病没去,玉墨端来饭菜她也没动一口,只是靠在几案边发呆。再晚些时候,卫夫人来了,屏退了丫环,母女俩隔桌而坐。卫林下问,娘,您难过么?卫夫人点点头,卫夫人有些无奈地笑着对卫林下说道:“娘是难过,可是想想,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你父亲已经算是好的了,起码,他是在你们都长大了的时候才纳妾,起码在你们小时候没有把对你们的爱分给别的女人的孩子,这样想娘就知足了。女儿,你别替娘难过,千百年来就这样,这是我们女人该容忍的。”
“娘,我只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年轻时父亲还能拒绝,为何到现在反而不能了呢?是不是天下间的男子都是如此秉xing?是不是无论当初许了怎样的山盟海誓最后都不能信守?”卫林下问道,语气有些激动。
卫夫人看着女儿,看她因激动而有些红润的脸,她的女儿从未如此激烈过。
“大抵是的。”卫夫人说着轻轻握住女儿的手,“不管怎么样,父亲对你们的疼爱是不会变的,所以,别恨他,qíng会变淡,这是人之常qíng,娘想通了,你那么通透也一定明白。因为,因为将来你的路大抵也要如此,所以早些想开去接受是好事。”
卫林下不语。
卫林下把自己关在房中几天,不见人不说话,每日枯坐,案头摆了一堆女则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书,在一个晚上,卫林下让丫环拿来一个铜盆,将这些书一页一页撕掉点燃扔进火盆,火苗跳跃着,映着卫林下圆润的鹅蛋脸,仔细看,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