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_作者:灵希(108)

2016-10-29 灵希

  江学廷想都不用想,面无表qíng地道:“有什么不好办的,这还用你提点,我自有安排,虞昶轩早以为她死了,等到她生完孩子,我就派人把她送到扶桑。”

  周正海忙点一点头,赔笑道:“其实也不用千里迢迢地把叶小姐送走,我这里倒有一关注意,能让叶小姐安安稳稳地跟着江院长。”

  江学廷说:“什么主意?”

  周正海笑道:“也是个土办法,不过好用,古来就有,余州有很多旧式人家,家里的老人为了笼络着自己的儿子不出去惹祸闹事,就变着法的哄着孩子吃烟,一旦上了瘾,就好办极了。”

  江学廷微微一怔,转过头来望着周正海,目光里有着一丝犹豫,周正海便笑道:“叶小姐这么个大活人,哪里关得住,再说就是这样关着,也没什么意思,总是要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才好,日子也过得舒心,院长,你说是不是?”

  他走的时候她还在修剪右手小拇指上的指甲,那房间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空dàngdàng的,有灰尘在阳光透进来的地方飞舞,就听“嚓”的一声,小指甲断下去了,有红色的血珠从指甲的fèng隙中涌出来,她缓缓地放下指甲刀,仿佛是看不清楚一般,将手指迎着阳光,那一滴鲜红的血就从她她那手指间滴落下去……她那眼神透着一份茫然的迷惘,仿佛是想起来一个梦,那样遥远的一个梦境,好像是前世的事qíng一般,梦里有一重院子,院子里开着几树梨花,月色临窗。

  她低着头绣着一朵梨花,那针就刺到了指腹里,她“哎哟”一声,手指就沁出一滴血来,落在了白衬衫上刺绣梨花的一侧,他把眉头一皱,“怎么这样不小心?”他来看她的手指,她却望着衬衫上的血迹,不住地叹息道:“本来是好好的,偏就这么污了。”

  他将她沁血的手指握住了,拿到自己的眼前来,又送到嘴里吮了吮,她又“哎”了一声,把手指抽回来,面颊羞红地瞪了他一眼,他微笑道:“你的血是甜的。”

  此时此刻,她的眼前摆放着一株月朵白jú,同样是耀眼的白色,她慢慢地将自己的小手指放到嘴唇里,轻轻地吮了吮,那目光没有了焦距,散成了一团迷蒙的雾气,湿湿的、悲伤的泪雾,她的下半世仿佛也就从这一刻变成了这样悲伤的一层泪雾。

  她朝着露台上望了一望,露台的雕花铁栏杆缠着碧绿的藤萝,叶子重重叠叠的风中晃着,繁茂的枝叶有如一柄大伞般地撑在那里,周围都是那样的静寂。

  她哭的时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有两行滚热的眼泪,顺着面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平君没想到生孩子会是这样的痛,简直就是把自己生生地撕成两半,痛得死去活来,耳旁是产婆的声音,“叶小姐,撑住,撑住,你要用力啊!你这样怎么能把孩子生下来!”

  她闭上眼睛,脸上全都是泪,被汗水湿透的长发散乱在枕上,咬在嘴里的软木已经血迹斑斑,呼吸间全都是热腾腾的水汽,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只想和这个孩子一起死了,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放过这个孩子!

  那个产婆忽然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叶小姐,我是谢医生安排进来的人,谢医生就在外面,孩子一生下来,外面就把孩子藏到药箱里运走,你放心,我和谢医生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你的孩子!”

  她心中倏地一惊,如被冰浸透了,她不知从何处有了这样大的力气,挣扎着抓住了身旁的一只手,也顾不得是谁的手只管用力地攥住,断断续续地说道:“……救救我的孩子……”

  她心如针扎,眼泪从眼角缓缓地滚落,费力地说完那几句话,脸上一片惨白的颜色,产婆把手放在她汗涔涔的额头上,轻声道:“你放心!”

  她听到孩子的哭声时就觉得全身一松,连握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产婆剪断了脐带,将孩子包好了送到了她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我这就抱走了。”她费力地转过头来望了孩子一眼,只见那个孩子被裹在被褥里,小小的,很瘦,甚至看不清鼻子眼睛,有如一团赤红的小ròu,然后这么丁点的孩子,才一出生就要经历这场生离死别。

  她吃力地低下头去亲一亲孩子的脸,眼泪就成串地滚落下来,止都止不住,泪珠一直滚到孩子的嘴边,孩子仍然闭着眼睛,却咂了咂嘴,仿佛是把母亲的眼泪当成rǔ汁吸了下去,她含着泪说:“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