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簟秋_作者:灵希(122)

2016-10-29 灵希

  书房里很静。

  落地钟摆在书柜的一侧,钟摆只在那里来来回回的摇着,檀香炉里燃着一把紫茉胭脂,幽幽的香气散发出来,桌面上开着一盏绿纱罩台灯,发出幽幽的光亮,薄薄的月光被阻挡在了窗外,大落地窗帘完全拉起来,门上镶的是雕花彩绘玻璃上,玻璃上是各式各样的花样,晃着人眼。

  虞昶轩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那一张照片,眼瞳乌黑,深邃的面孔掩映在淡淡的yīn影里,他只觉得冷,四面仿佛都是白茫茫的霜寒之气,将他紧紧地包围着,甚至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他还记得他曾经珍爱无比的那一个女孩子,在那个寂静的深夜里,月色如霜,映照看一地的树影,她淡淡的回眸一望,白皙秀美的容颜竟仿佛是融到了霜白的月光里,眉清目秀犹若chūn日里的一瓣雪白梨花,灵秀中透着一分淡淡的香寒气息。

  这幺多年,他都清清楚楚地记得。

  他慢慢地将手中的照片扣在桌面上,心乱如麻,好似无数只蚂蚁在他的心中噬咬,眼里出现痛入肺腑的光,低着声念着:“平君,你这样惩罚我……”

  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铃声刺耳,他拿起电话的时候,何浚森的声音传进来,“总司令,谢小姐电话。”

  他呆了半晌,还是道:“接进来吧。”

  话筒里很快传来谢凡姝的声音,淡而平静的声线,“虞昶轩,你既然这样狠,那么我也不是好惹的,你害死了我的父亲母亲,我也要让你付出同样的代价!”

  他没有说话。

  谢凡姝说:“心平在我这里,她睡着了,很安静。”

  他立时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笑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句,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担心,当年叶平君生下的是一个男孩,我不是你的女儿。”

  仿佛是一脚踏了空,抑或是迎面狠狠地一拳打过来,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呼吸急促起来,咬牙切齿一般的,“谢凡姝,你给我说清楚,那个男孩……那个男孩现在在哪?!”

  话筒那一边却沉默下去。

  他紧紧地攥着话筒,几乎要发狂,“谢凡姝!”

  “昶轩————”她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静静的呼唤他的名字,温柔至极,“十点了。”

  她的话音才落,放置在墙边的落地钟就发出“当……当……当……”的声响,钟摆来回摇晃,深沉的钟声在他的耳边缓缓地回响着,每—声都似乎狠狠地敲在他的心上,撕扯着他的神经,摧枯拉朽。

  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里出现了绝望凄凉的光芒。

  落地钟静静敲完了十下,然后一切重新归于死寂,而在檀香炉燃着的那—把紫茉胭脂香料,也就燃尽了。

  番外芳糙年年与恨长(一)

  金陵盛夏的天气那样热,蝉儿的叫声一波连着一波,犹如扑面而来的热làng,让人禁不住地烦躁,楼下大厅里传来曲笛三弦等乐声,有女子在放声,一口苏州白话的昆腔,婉转缠绵,唱的正是一出《长生殿》。

  虞明轩皱起眉头,拿出一盒火柴,“嚓”地一声划燃了,点了手中的烟,再一口chuī灭了,随手将火柴盒子扔到了一旁,他抽着烟,转手就将身边架子上摆放的一个缠枝花瓶拿起来,看也不看一眼,顺着二楼窗口扔下去,就听“啪”的一声,花瓶摔了个粉碎,那楼下唱戏女子的声音,也立时止住了。

  楼上楼下都是静寂一片,宛如对峙一般。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过来,是她上了楼,他依然皱着眉,却单手去解铁灰色军装外套上的扣子,才解了一颗,就是一阵香风袭上来,是她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替他解着那一颗颗冰冷的扣子。

  他将那一根烟夹在指间,目光里透出凉意,“卿卿,我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么?”

  她抬头妩媚地一笑,露出一排洁白如米粒一般的小牙齿,“军长的吩咐,我怎么敢忘了,不许唱戏,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在家中宴客。”她一条条地给他背诵出来,末了又是甜甜地一笑,端的是眼波流转,娇艳如芙蓉初绽,这会儿温存地靠在他的胸口上,柔声道:“我刚刚唱得好么?”

  他知道她就是在挑衅他,眉头骤然锁的死紧,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将她往旁边一推,冷声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