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少年的光彩消失不见,不知道何时竟添了抹忧郁。
世易时移,时光走过会给人留下些东西,但远不如带走的多。
想来,好像只有朱瞻基还没有变,永远是那样不疾不徐的样子,喜欢与她说不着调的话也没变。他在宫里的时候觉得见着他局促,生怕又被人告了状去,他不在宫里她似乎又有些坐立不安——尤其见了朱高炽对朱瞻墡的态度之后。
知梦不是不知道宫里头暗地里的传言:皇上要易储,所以将太子先赶到南京远离中心。
易储,朱高炽这是要将朱棣所有的决定都推翻以出心中那口多年被压制的恶气么?朱瞻基平白就成了出气的牺牲品么?
唉,想了也没有头绪。
第二天,日子还是如常。不寻常的地方是朱高炽看了一道折子之后勃然大怒,一把将折子扯碎掷地:“去,把李时勉给朕押来。”
知梦马上去收拾,故意放慢了些动作以便瞧瞧上头写了什么,因为在朱高炽眼皮子底下不敢太磨蹭,也只是大概瞧见了几句,诸如“建宁宫女”“大丧为过”“疏远”“太子”“南京”之类。
勾勒一下知梦大略知道这位李主事犯了朱高炽的哪条忌讳,心下也不禁感慨,这位李大人怎么就学不乖呢,当年上疏反对迁都已被朱棣狠狠修理了一把,如今又来触朱高炽的逆鳞,当真是觉得自己每次都有命逃过么?
被押来的人衣衫都拧着,帽子也不见了,脖子挺得直直的,被侍卫按着跪地磕头又站起来,腰板也挺得直直。
知梦看一眼,朱高炽那肥胖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应该是恨不得杀了眼前这“qiáng项令”吧。
“李时勉,你可知罪?”朱高炽每一个字都牙fèng里挤出来一般。
“臣不知何罪,陛下明示。”李时勉还整了整衣衫。
“你折子上都写了什么?你这是捕风捉影中伤朕么?”朱高炽说着找折子却遍寻不着便看知梦,知梦忙将那撕碎的折子放到龙案之上,朱高炽一把拿过卯足了劲儿冲着李时勉掷过去:“建宁宫女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竟然写在折子上,这暂且不提,何谓疏离太子?朕让太子回南不过是为迁都回南京做准备,当初迁都北京你反对,如今朕要迁都回南你还是反对么?”
“皇上,臣不反对迁都回南,臣是反对陛下甫登基便疏离太子,如今朝野上下都传陛下yù废长立幼,太子殿下自永乐十三年封为皇太孙以来兢兢业业没有过失,若陛下行废立之事怕是天下百姓难以信服。”李时勉说道。
知梦都捏了一把汗。
“你——朕何时说过行废立之事?还不是你这等小人作祟,朕今日必为朝廷除害,以儆效尤。”朱高炽站了起来,因为太过肥胖加上有些气血上升站得便不甚稳当,两个太监忙扶着走下丹墀,朱高炽左看右看指指外面的侍卫:“拿来。”
侍卫一惊也只得进殿来将手中所执金瓜奉上……
皇帝打臣子臣子若是躲避便是无礼,李时勉又是个耿直的人便站着生受,眼看着站不住跌扑在地,朱高炽仍不住手,眼见着好好的一个人血ròu模糊了。
没人敢劝。
大概这耿直的大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知梦不忍看,扭过头去。
“皇上,杨大人求见。”小太监进来了,瞄了眼血ròu模糊的人禀道。
朱高炽遣出了所有人,殿门关闭,只他们两人外加一个人事不省的李时勉,知梦在殿外急得团团转,她虽不是善心人,但也实在不忍心这样忠心耿直的大臣冤死朱高炽杖下,只盼杨士奇能救他一命。
良久,殿门开了,杨士奇走了出来,搀着人事不省的李时勉,他看了知梦一眼,知梦不自觉便长出了口气。
殿内地上有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朱高炽yīn沉着脸坐在龙椅上,那张肥胖的脸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吩咐摆宴钦安殿,吩咐去传建宁那几个幸过的宫女。
钦安殿。
殿门敞开着,殿前的地上铺着红毯,一众身形窈窕的舞姬正在摆动着柔软的腰肢,朱高炽左拥右抱与美人们喝酒,不过脸上yīn沉之色未去。所以,美人们今日便也有些收敛,直闹到快三更初上皇后带人来劝慰过才散了。
回到乾清宫一番费力总算为朱高炽换上了gān净中衣扶到龙chuáng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