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_作者:镜中影(231)

2016-10-19 镜中影

  这个时候,太后的话,绝对比皇帝更有分量。

  在场者,有几朝老臣,有父辈王公,更有四位权势各倾一方的藩王。昭景帝这位青年皇帝在他们面前,究竟是年轻了些,而太后藉着自身的威望,又顶着先皇的威严,自是语半功倍。

  果然,太后语落,虽有人脸带不豫,也未直言示违,就算默遵懿命了。“各位如此通qíng达理,哀家甚是欣慰。皇帝,你可要督着他们尽快将事qíng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及早给各位一个jiāo代呢。”

  “儿臣知道了。长风,皓然,把远鹤叫回京城、将案子查个明白的大任,就落在你们身上了。依你们的本事,不会让朕等得太久罢,半月之期如何?”

  秋长风恭首道:“有皓然相助,臣认为足够了。”

  这出戏看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明白。台上的“鸿门宴”稍起即止,台下的“鸿门宴”方兴未艾。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冷蝉儿含着讥意的笑语低低传来。

  我娣她,“你是那只蝉么?”

  冷蝉儿黛眉徵动,“你看出来了什么?”

  “也许什么都看出来了,也许什么也没有看明白。”莫怪我故作高深。与这些人相处得久了,难免会沾染上一些类似习xing。

  何况,这出戏怎么看,都难有良好收尾。秋远鹤不会了顾待戮,昭景帝bī秋长风给个结果,秋长风又拉秋皓然作陪,而太后,又将全天下的贵族显要留居京城……这出戏里,谁大行不顾细谨,谁大礼不辞小让,谁为刀俎,谁为鱼ròu……谁说得清?太后会不会在事后以剑击玉,叹一声“竖子不足与谋”?那位不知何时就没了影踪的裹阳侯秋远鹤是效仿汉祖刘邦尿遁逃得一线生天,还是另有机缘?

  不约而同地,我和冷蝉儿挪动脚步,退出这间大殿。冷蝉儿在宫里呆得久,熟知一些旁门左道,我们并肩静静走了一些时辰,皆未言语。

  “雁儿,你在生姐姐的气?”话声自不远处响起。

  太后?我一怔。

  好在,这皇家什么都不缺,隐身之处更是多不胜数。在反应极快的冷蝉儿拉助下,两人迅速没身在一丛密林掩蔽的假山后。

  “不是生气。我只是在想,如果那面腰牌上写得是长风的名号,今天的事qíng会有如何演变?在这个时候,又是谁胜谁负,谁得意谁失落?”

  “这……唉,雁儿,你还是看出来了……”

  “姐姐不想我看出来么?”

  “……还记得我们嫁人前的那一晚,彼此说过什么么?”

  “我们说过,不管我们的夫家会有如何态势,我们姐妹间的qíng谊永远不变。”

  “现在亦然。”

  “是,亦然。不管是何时何地,我都会以xing命来保姐姐。”

  “我也是。无论怎样的状况下,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来伤害你。”

  “但我们都无法保证不去伤害彼此身边的人,最亲的人。”

  “雁儿,这是我们的悲哀。”

  “算了,已经习惯了,我们在享受上天所赐的荣华富贵的同时,似乎注定要承受那些观避不去的悲哀。”

  28

  有时,对付这世上最复杂者的最有效法子,往往不是什么奇谋异策,而是最简单的那个。

  就如,若要击败一代鸿谋诸葛亮,只要把他一人引到四下无人处,一剑毙之即可。简单,而有效。前提是,能把人引得出来。

  皇帝用得就是这最简单的法子。

  太后五十大诞,普天同庆,天下诸侯齐聚京城。在那些分量极重的众目睽睽之下,刺皇杀驾的刺客身上掉落一块腰牌……那般qíng形,那块腰牌的真伪已不再重要。纵使所有人都明白,腰牌所代表的人物行事不会如此拙劣,那个滔天罪名“他”亦要先自担承。至少,第一步,受羁入狱不可避免。至于其后,以皇权之威使得人证物证俱全又有何难?

  但事qíng发展,连连出乎了皇帝意料。

  腰牌,这出戏的重头道具“临时换将”,是第一个。本来,若能就势拿下另一个,也算顺水推舟,战果相同……秋远鹤的销声匿迹,是第二个。

  未打糙,蛇先惊。太后和皇帝,都失算了。

  这一席话,是我和冷蝉儿坐在皇宫一处不受注目的宫房顶上,一人一壶御酒,边喝边听她娓娓道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