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姐却是心神一震,呐呐地道:“就是那个给女儿买十二两银一匹的尺头做小袄的赵太太吗?”
“是啊!”吴夫人随口应道,然后低声嘱咐她,“在大雄宝殿上了香,我们要快快赶到观音殿去才是。俞夫人应该马上就到了,她是个慡快的xing子,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你见了俞夫人,要大方些,俞夫人问你什么话,你直管照实地答,若是赏你什么东西,推辞一番后见俞夫人依旧很坚持,就道谢接下来,不要总在那里推来推去的,显得小家子气……”
吴小姐忙收敛了心绪,一一应是。
吴夫人见她乖顺,满意地点了点头,帮她理了理鬓角,领着她朝大雄宝殿去。
原来这就是赵太太啊!
吴小姐有些恍惚。
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昂首挺胸地和吴夫人说着话,笑起来像那太阳似的,明亮耀眼,光芒四she……像她这样的人,生在富贵之家,嫁得显赫之夫,儿女成双,衣食无忧,恐怕一生都不知道什么寒微、卑贱、隐忍、委屈吧?
想到这里,吴小姐忍不住回头。
就看见赵太太被个挽着竹篮、包着头帕兜售杂货的妇人拦在了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
赵太太身边的媳妇子有些不悦地上前,一副要喝斥那妇人的样子,赵太太却笑着按住了那媳妇子的肩膀,笑盈盈地和那兜售杂货的妇人说着话。兜售杂货的妇人就忙从竹篮里拿出了双虎头鞋,赵太太接过鞋子,很感兴趣地和那妇人又说了几句,那妇人面露感激,又从竹篮子拿了几个小孩子的玩意出来,赵太太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大一点的丫鬟几句,旁边一个小一点的丫鬟忙上前接了那妇人手里的东西,大一点的丫鬟则笑着从荷包里掏了几块碎银子递过去。
兜售杂货的妇人微微一愣,然后连连摆手。
赵太太又说了几句话。
兜售杂货的妇人再次露出感激之色,接过了碎银子,朝着赵太太福了又福。
赵太太笑着那妇人笑了笑,带了簇拥着她的丫鬟、媳妇子转身下了台阶。
不知道为什么,她如吴夫人那样长长透了口气。
有人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喊着“表小姐”。
她忙回过头来。
就看见吴夫人拨在她身边服侍的那个大丫鬟正瞪着她:“夫人喊你呢?你东张西望的这是gān什么呢?”然后又低声道,“你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乡下来的,你好歹忍着点。”语气十分不满。
莫名的,吴小姐脑海里突然浮现赵太太和那个兜售杂货的妇人说话时的笑脸来……
她qiáng忍着心中的酸楚,朝着大丫鬟虚弱地笑了笑,快步进了大雄宝殿。
……
郑三娘看见前面的路是下坡,就扶了傅庭筠,嘟呶道:“吴夫人这是怎么了?平时看到我们都是亲亲热热的,这次却一副巴不得我们快点走的样子。难道真如huáng婆子说的,吴大人要升礼部尚书了?”
礼部尚书是六部之一,通常都由内阁大学士兼任。
傅庭筠笑道:“若是如此,以吴夫人的xing子,应该对我们一样热qíng才是——她与人jiāo往,一向是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的。”
“也是哦!”郑三娘失笑。
傅庭筠就笑道:“huáng婆子又来找你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huáng婆子,是前面本司胡同厉大人家的粗使婆子,傅庭筠刚搬到史家胡同的时候,手头紧张,临时请人清扫庭院,吴夫人家的管事把厉家的两个婆子介绍到傅庭筠家做活,这huáng婆子就是其中的一个。或者是因为刚来京都最早认识的人,两个婆子也都很实在,郑三娘和她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郑三娘不好意思地笑:“她说过几天白云观有庙会,问我去不去?”
“你想去就去吧!”傅庭筠笑道,“只是要把家里的事jiāo待好才是。”
主家对她宽和,是她的体面。郑三娘眉眼间露出几分骄傲,笑道:“我已经回了她——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哪像她,厉夫人在老家,厉大人在任上,买几斤ròu就能过年,我的事多着呢,哪有空出去瞎逛啊!”
雨微几个听着都笑了起来。
迎面碰到个丫鬟、婆子簇拥着的贵妇人。
两人四目相对,俱停下了脚步。
“赵太太!”望着神采奕奕的傅庭筠,俞夫人心里五味陈杂地和她打着招呼。
傅庭筠曾见过俞夫人,俞夫人却是第一次在京都见到她。可俞夫人的表qíng既没有惊骇,也没有错愕,有的只是意外和晦涩不明的表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