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范氏的话,俞夫人不由平添些许的恼怒。
若不是她,俞家又怎会变得如此被动?偏生她却不知道消停,净做些扶不上墙的事。
“不过是面善而已。”俞夫人不想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淡淡瞥了范氏一眼。
范氏不免心中生疑。
既然是面善,那就是曾见过面。就算是俞夫人不认识,她公公是阁老,那女子也应该主动上前打招呼才是。
她不由回头朝傅庭筠望去。
就看见有个小沙弥正笑眯眯地傅庭筠说着话。
傅庭筠闻言笑着点头,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就和一个相貌清丽bī人的丫鬟带着一双儿女随那个小沙弥转过偏殿,往后山去了。
她不免有些奇怪,回头却看见俞夫人表qíng凝重的面孔。
范氏微微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是看那小沙弥有些奇怪——竟然穿着白色的淞江三梭布做的僧衣。这潭柘寺真不亏是京都第一寺!”
谁知道俞夫人听了脸色却越发的沉重了。
她喃喃地道:“难道是正和大师身边服侍的?”
范氏不解道:“正和大师是谁?”
俞夫人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地道:“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又道,“时候不早了,想必主持大师已等得不耐烦,我们快点。”说完,径直进了大雄宝殿。
范氏咬了咬唇。
她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几乎没有谁这样说过她。
回到夹道街,范氏立刻差了墨篆去打听。
到了晚上,墨篆就打听清楚了:“正和大师就是那帮着皇上‘清君侧’的肁先生。听说他早年因科举舞弊案被取消了功名,不能做官,皇上登极后,他不顾皇上的挽留,在潭柘寺出家做了和尚。尽管如此,皇上还是常常召他入宫相伴,偶尔还会去潭柘寺拜访正和大师。”她说着,语气微顿,道,“据说很多人都想走正和大师的路子,但皇上派了自己的一队亲卫驻守在潭柘寺正和大师修行的院落外,等闲人根本不能近身。就是沈阁老,几次登门都吃了闭门羹。”
范氏愕然,忙道:“那你可打听出来那女子是什么人?”
墨篆沉默片刻,低声道:“她就是赵凌的太太傅氏!”
“什么?”范氏大惊失色,骤然而起,脱口道,“这不可能!那女子长得十分美艳,怎么会……”话未说完,她戛然而止。
傅氏和俞敬修订婚的时候才十岁。
女大十八变。
那,那俞敬修可曾见到过现在的傅氏?
念头一闪而过,她暗暗骂自己糊涂。
那次公公在家里宴请傅家的人时那傅氏也在场,俞敬修自然是见过的。
范氏顿时心中大为不安。
那赵凌就算是有从龙之功,但毕竟是新贵,那傅氏何来的胆量对俞夫人视而不见?
她急急地道:“你还打听到了些什么?”
黑篆迟疑了一会,低低地道:“听新进府的那位清客说,沈阁老这些日子很是头痛……有人为了巴结皇上,竟然上书让那陌毅为兵部侍郎,经略西北,赵凌接手陌毅任宣同巡抚,把那临时设置的巡抚之职定为常设职务……因抚巡是文职,那些大臣纷纷上书,要求另派文官担任,皇上却都留中不发。有人告到了沈阁老那里,沈阁老却不敢出头——今年chūn天有御史弹劾沈阁老跋扈专恣,皇上虽然没有理会,却以周阁老年迈为由,启用了赋闲在家的莫英伯入阁。莫英伯一入内阁就以‘收留迷失女子’的罪名免了原陕西巡抚董翰文的官职……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状,越发地叫嚣着让赵凌担任宣同巡抚了……”
这些朝上的事范氏不知道,但她是读过史书的人,并不妨碍她对形势的判断——俞家是靠了沈阁老才入阁的,如今沈阁老处境艰难……她想到傅庭筠的怠慢与轻视……难不成俞家竟然到了要在傅氏无礼相待面前忍气吞声的地步?
范氏想否定。
可想俞夫人那凝重的表qíng却不断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掩耳盗铃都做不到。
范氏辗转难眠。
俞敬修不免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范氏第一次在面对俞敬修的时候失去了述说的yù望,“白天睡多了,晚上有些睡不着。”
俞敬修听了笑道:“要不,我陪你说说话?”
“不用了。”范氏笑道,“你明天一大早还要上朝呢!我躺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