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郎将军的鼎力相助,方算得上是予环瑛夫人的致命一击。
叶王生平最忌讳一事,是庶子生嫡心。王后大位空缺已久,环瑛夫人受宠多年,何以不予后位?他须确保太子走上大位的这条路名正言顺。对环瑛夫人信任宠爱的城墙,皆建立于爱妃无yù无求的基石之上。
环瑛夫人写给郎将军的那封信,将此基石打破,越过了叶王的底线。
信中,环瑛夫人代亲子向朗将军幼妹求亲,言道其妹若嫁大殿下,有朝一日必贵不可言,且待那日,叶国愿向原国割三镇重谢,两方永结友邻之邦。
贵不可言。
割土重谢。
这中间所潜伏的暗示,正是叶王最不可能纵容的。
环瑛夫人贬为六品司仪,禁入冷宫。
大殿下入宫陪伴母亲,终生不离宫门。
一时间,朝中势力布局剧变,太子成为真正的太子。
“环瑛夫人朝中党羽众多,有环瑛夫人与大殿下在,他们始终希望不灭,只等着环瑛夫人的登高一呼。如今那两位被禁,他们的希望也被禁,而qíng势又未危急到需要他们抛却荣华富贵去破釜沉舟放手一搏的境地,无外两个出路,或蜇伏,或逃走。”
扶襄边说,边擦去身上重重伤痕。阿粤的药实在是妙极了,药粉和水涂抹肌肤之上,迅速扩展漫延,红淋淋鲜艳艳宛若皮开ròu绽,再以同一法子涂抹即能复原如初,光滑无痕,自家的娃儿实在是个天才。
“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已有了清除他们的主意?”穰永夕也持湿巾在旁帮忙为她擦拭,美目竭力旁视。明知她身上的伤是假的,放眼看去仍是触目惊心,就如三天前的那幕,每忆及任何一刻犹心有余悸。
“那些个盘根错节的势力,想要清除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但凡一步的差池,引来末路者的疯狂反噬,在咱们的太子爷根基未稳的qíng形之下,实在不是上策。”
“何谓上策?”帘幕之外,沈括眉观鼻鼻观心,端然正坐。经前殿一事,这位太子爷竟真的是工大了,浮躁不再,城府渐成。
“为己所用。”如今环瑛夫人与大殿下是被囚而非被杀,那些人希望尚在,若不能连根拔起,又不能为己所用,不啻与虎同眠。
“如何做?”
“断了他们的希望。”
沈括面上微变,“杀了环瑛和大哥?”
扶襄一笑,“杀与不杀是太子爷自己斟酌的事,奴婢无权置喙。”也无意为他有一日的良心发现分担罪责。
“奴婢想说,既然环瑛夫人写给原国郎将军的信可以无中生有,环瑛夫人为了亲儿子经营多年的势网也该有记录在册。如果太子拿到这份东西之后看也不看当着满堂文武付之一炬,那些人庆幸之余,对环瑛夫人也必起嫌恶之心。此事,太子爷不宜着手,须王上身边一位深得王上信任的亲信拿到手中。”
“如今替代哈善伺候父王起居的孙公公敦厚忠正,父王深信不疑。”浓括起了身,向帝上人影稍瞥一眼,“多谢。”
帘外脚步声远,帘后两个女子讶异互觑:你可听到了那个“谢”字?
“公主莫忘了要重谢一个人。”
穰永夕瞬了瞬眸,“郎将军么?”
“正是。”
“其实……”
“嗯?”
“郎将军答应帮忙,是因为我应了他……”
“什么?”真要上演文君夜奔了不成?
“事成之后带你去见他。”
二十七、相逢依稀是梦中(下)
“原来扶姑娘并不记得郎某了。”
扶襄去见了郎硕。为免麻烦,她的确不想阙国那位骄傲清峻的大公主对三公主的陪嫁侍女生疑,只是替随嫁嬷嬷往阙国递送qíng讯的举措迟早要终止,与大公主的脸面早晚也要撕破,早探端倪也好。
“郎将军……”
郎硕叹了口气,“朗某不想在言辞上làng费时间。扶姑娘,你是扶襄,扶门第一暗卫。”
疆场作风,军人风范。扶襄点漆般的眸仁儿安静潜伏,静待对方的下步。
“看来扶姑娘对朗某委实毫无记忆了。”朗硕苦笑,“四年前,在峙岈山,姑娘救了朗某一命。”
“……四年前?”扶襄一讶,“四年前,峙岈山……那个人是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