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善良的丫头啊!扶襄也想出语安慰,无奈力不从心。
“你可见到了六爷?”长庆公主问。
“奴婢见到了。”
“他怎么说?”
“六爷不信……三夫人,襄姑娘绝对不会做不利家主的事,请您……”
“她不会做?”长庆公主摇首,“她做得还少么?她本身便是一个细作,有自是有二,你这丫头身为左丘族的人,怎不晓得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垂绿饮泣叩首:“家主说三夫人行事自有分寸,奴婢恭请三夫人三思后行,莫乱了分寸!”
“家主?”长庆公主丕惊,“家主回来了?”
“家主……”
“这表明,纵使无俦听说了此间一切,也没有打算cha手。”
“家主只是相信三夫人,请三夫人……”
一直到多年后,扶襄都记得,在自己极年轻时,曾有一句话,杀死过她。
那句话过后,长庆公主又对她说了什么,她再也听不进耳去。
总之,她大意了。
隐约,有垂绿的哭喊嘶叫扰来……这个善良的丫头啊。她忖。
在她被那焦烂皮ròu的剧痛侵袭了意识时,扶门扶襄,那一刻心毁神灭。
六十四、家国天下千秋重(上)
不,不,襄姑娘,襄姑娘啊……泪混合着尘,通身俱成污垢,垂绿如一团泥人滚爬嘶喊,沿路所过,留下万状凄唳:“家主,家主,家主救命——”
“垂绿丫头怎么了?”村民自各方涌来,一路尾随追问。
左丘无俦箭步上前,将一团崩溃的丫头栏住:“到底发生了何事?”
“家主……”肿账泪眼中,总算尚能看清眼前人的面目,一下抱住家主脚踝,“您救扶姑娘啊,扶姑娘的背已然烂掉了……”
“在说什么?”左丘无俦声若无音,“你说了什么?告诉本家主,说了什么?”
“火红的烙铁,火红的烙铁,把襄姑娘的背给烤烂了,烂了啊……”
“不——”
冲入长庆公主寝院的左丘无俦,如一只失控的shòu,紫眸燃烧成血红之色,无俦剑光起落,举着烙铁又yù烙下的两名仆妇已各成两段,随后,两个挟住胳臂的丫鬟亦一分为二。四人甚至连一声死前的悲鸣也未能发出,而替她们行之的是长庆公主,尖叫声直达云宵。
“无俦慢着!”左丘鹏声才落,长庆公主身侧的两名奴婢也悉归yīn曹,血如长瀑,溅到了她们的主子面上、身上。
“啊——”一身血腥的长庆公主魂飞天外,抱首昏厥。
左丘无俦还剑入鞘,将趴俯着几无声息的人儿轻揽,撕下一截外袍罩住那一片令他心肺灼焚的焦烂血ròu,平掂双臂,缓慢移步。
“无俦……”左丘鹏惊睹那幕惨状,心中悔愧无以复加。
“让开。”左丘无俦齿内挤出两字,眼底是一片怒焰燃后的静烬。
左丘鹏也实在自感无颜以对,遂让开身形。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愕在当场的左丘族人,屏声敛气地目送宛若修罗的家主远去,方围了过来,问:“六爷,这这这……这是……”
“老六,出了什么事?”二爷左丘鹤问。
三爷左丘雁搀扶起瘫软如泥的妻子,面上yīn骄成霾:“老六你给我把原委讲个清楚。”
“二位兄长……”六爷苦笑,“当下之计,是先将此处料理gān净及安抚村中诸人罢?”
三日,三十六个时辰,榻上俯卧之人无言无语几无声息,榻前伫坐之人不眠不食几为石雕。
左丘无俦可曾悔过什么么?
今日之前,他所答必是戴然的“否”字,今日之后呢?
脑中,无数次反复想着,他若推开那棋盘,早去一步,早去一步……
曈儿,你很我对不对?
她一定是很他的。否则,这样的一个男儿也忍不下去的伤痛,她却自始至终,哪怕最初清理整片伤口之际,连声呻吟亦未发出。若非握着她手的大掌尚能感觉到她的一线脉动,他会以为……
“家主,药来了。”两只眼睛红肿得如桃般大小的垂绿,托着药碗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