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她是为了体谅垂绿所说,却字字皆如寒刃,入他心际。
那个时候,他没有及时赶到她的身边。
此刻,她不想垂绿耽于负疚,却将他推进了愧之海洋。
兹她醒来,没有就那日的事提及一字,不哭不闹不问不怨,让他的安慰,宽解,痛悔,呵护皆无从下手,貌似他们可以这般相安无事地将岁月延伸下去。
但是,她的伤是那样切切实实存在着,无法抹去,也不能忽略、若自欺不理,这道伤口在他们之间必将扩张侵蚀,为了阻止,为了能够与这个他唯一想执手偕老的人儿向前走,他总归要与她坦开一切,推心置腹。
“背上还在痒么?”他问。
扶襄侧卧贵妃榻,闲翻《chūn秋》,闻声掀睫一笑,“抹了特配的止痒膏,已然好多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医术能与师傅不相上下的高人在。”
“你的师傅名叫扶稷?”关于这个人,他也有许多谜题亟待破解。
“他在青年时候,曾在你们左丘府……”
“那个人的事,我们另找机会详谈。”纵然有各样的好奇,他也不想làng费掉今日来前的决意。
她微讶:“有比扶稷更重要的事?”
“对。”他在榻边的软梨木方椅坐下,握住那只蜷在枕上的柔软手儿。
“小女子愿听左丘家主大人聆讯。”秋波流转,笑颜浮现。
“那日的事……”掌心内的小手倏然一栗,他的心叶也随之轻颤,“瞳儿?”
她的手慢慢蜷曲,攥出一个小拳头,僵硬而抗拒。
“瞳儿,那日的事,是我的错,我若早一日将你的身份公示于左丘族众,他们也不敢……”
她覆下眸睑,素白秀颜上没有任何表qíng。
“对不……”
“总之,你执意要将它提起就是了。”她的声线分外和缓,“得知了左丘家族家主夫人的桂冠落在一个不能带来一国之益或敌国之富的女子头上,bī得他们兵行险招,打算再你正式宣告之前将我除去。若是站在第三方立场,或许我也会体谅理解说不定。”
他宽背僵直,嗓内痛意升腾,“对不起,瞳儿。”
“我若是在你不在村中的qíng形下消失,这村子里的诸位jīng英高手有一千种方法向你禀报我的去处。一个jīng通奇门之术的细作,有着屡屡从你眼皮底下逃脱的前车之鉴,编出什么样的理由也不为过。为了全族的繁荣前景,我想,纵然是垂绿,也会保持沉默罢。”
他居然无法为自己的族人辩解。
“但让他们不曾预料的是,你突然回来了,尽管我仍然受了伤,但保下了一条xing命,他们应该很是忧郁焦虑……”
“对不起。”
“你今日将这三个字说的太多了。”
他晓得。可是,除了这三个字,他还能说什么?
她素手支颚,悠然道:“仅是这三个字可是不够,我气不能消,恨不能解。”
他俯首与佳人以额触额,抵唇而语,亲昵道:“你想我怎么做?瞳儿想我能帮你做什么?”
“嗯……”她沉吟,嫣然笑语:“杀了长庆公主,杀了你的三婶母。”
扶襄六七、爱到此时宛若尘(上)
杀了长庆公主?!
他俊颜蓦变,直起身形。
她瞳光内笑澜隐隐,“吓着你了?我仅是说着玩的。”
他容色深暗,两眸瞬也不瞬盯着她秀靥上。
“看。”她撇开《chūn秋》书卷,仰起秀靥,接受他目光的探测与审视,“你提起那样的话题,自寻烦恼了不是?担心我去暗杀三夫人么?”
“瞳儿……”他yù言又止。
“你明知这个话题会进行艰难,仍然执意提起,是为了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障罢,以你的角度,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只是cao之过急了。至少在当前,这件事并不是你的几声‘对不起’便能云散雨霁的。”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
唉,这个人几时喜欢钻这样的牛角尖来?她叹:“为什么不暂且搁置呢?这事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不是么?你在我尚须经受重伤之苦的时候一径追问,除了听我说一些泄愤的狠话,又能得到怎么样的答案?明明只要你不提,我有自信可以佯作无事,但如今捅破了这层窗纸,我怕是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