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么想却是有些多虑了。沈家是世传的商人,祖上没几个考得功名的,但是多多少少都买个增生混得秀才名号,楚家比起沈家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半也是花银子买的虚名。沈家家主知晓沈森xing子沉稳但倔qiáng的厉害,对读书并未下大功夫,经商的本事学的还有几分模样,楚家的小子人是机灵,却是用错了地方,倒是苏钰还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先生屡次夸奖,却只说人老实,没有其他心思,也不见得多么出众,日子久了,沈家家主也就对他们几个并未再抱多大希望,只盼长些个见识能识字念书即可,任他们去了。
晚上回了西厢,苏钰在灯前看书,香雪搬了chuáng新絮的绸缎棉被,叠的齐齐整整的放在chuáng上,正要转身离开就被沈森喊住。
“香雪!”沈森刚从外头回来,正在解披风便瞧得这一出,冷眼看了香雪道。“搬回去,哪个喊你搬了来的?”
香雪站在原地不敢动,眼巴巴的看了自己主子,苏钰侧了书贴近了灯细细的看,好半晌才道:“香雪,你要是搬了被子走,以后你就跟了沈森去伺候,再也别来找我。”
香雪知道这个堂少爷虽然平日都温温和和的,但是执拗起来丝毫不输给沈家大少爷。只怕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事起了争执,这会子偏袒了哪个日后找算起来都落不到好。香雪搬起被子走了两步,就看到苏钰扭了头回来看自己,硬着头皮又快走两步将被子放在墙角的楠木箱子上搁着,冲沈森笑笑,道:“大少爷,你且消消气,香雪是堂少爷的人,理该帮着他的,要是大少爷非要为了这事赶香雪出去,不光前院的人笑话,怕是堂少爷也是不依的。被子给您放这儿,搬回去是不行了,您要是用再从箱上拿吧……”香雪说完,掀了布帘出去了,自从沈森留在西厢,她的小榻就搬去了别屋,主屋里不唤她来,晚上一般是不回来的。
沈森听了香雪的话黑了脸,转头去看苏钰,苏钰又低了头去读书,只留给他一个侧面。沈森看着他,只觉得这人是如白玉雕出来的一般,却也如白玉一般的冷,心里一阵发凉,合了衣衫,只脱了靴子躺上chuáng睡去了。
苏钰看了会子书,洗洗漱漱也歇息了,被子这回自然是没了沈森的份。沈森合着衣服,笼了袖子缩成一团,却不肯动楠木箱上的被子一下,咬了牙硬撑。半夜冷的厉害了,就向里挤挤,苏钰见他挤过来便向里挪,一点一点,直被沈森挤得要贴到墙上去。
苏钰见他都冷的有些发抖可是铁了心不肯去搬新被子盖,虽然气沈森做了那么无礼的事qíng,可是心肠到底还是软了。
苏钰不做声就拿脚轻踢他一下,松了一点被角,沈森等了大半宿就等他这么一下,马上会意钻将进来,立时暖的舒服。沈森见苏钰翻身背对着自己,连自己进来都并不说什么,便大了胆子伸手去搂他的腰,手心刚触到那片温润就被苏钰一个巴掌拍了下来,这一个巴掌响的清脆,只怕屋内都有三声回响。沈森不想会接二连三遭遇巴掌,顿时黑了脸,踢了被子又翻身出去睡了。苏钰面对着墙也气红了脸,自己一片好心怕他着凉放他进来睡,那人竟探了手进衣服里来胡乱摸,挨了一巴掌就应当知道些规矩,却不想第二巴掌下去,贼先恼了,真真是个不占便宜便觉得吃亏的主!
两个人背靠背,闷闷的生气,一夜无话。
沈森冻了几个晚上,便着了凉。苏钰去书房跟先生告了假,只说夜里受了风寒,要修养几日,连带着自己怕是也要来的稍晚回去的早些。先生只得这三个学生,一时少了一个半,剩下的一个又是时而发呆走神的,一时连功课都教授的慢了,只说让他们好好修养,剩下的好的也要注意防寒。
苏钰从书房回来时,苏卿夫人正坐在chuáng边照看沈森,chuī凉了白粥给他喝,沈森尴尬的偏偏头,并不接受她的好意。苏卿夫人心疼的看着他,端着白粥红了眼眶,yù言又止。
苏钰站在门口看,不知道该进该出,就听到chuáng上的沈森道:“还嫌我把病传给你的慢不是?站在门口,小心让风chuī了头疼!”苏钰诺诺应了几声,迈进来几步,脱了斗篷也站在chuáng边去看沈森。苏卿夫人见苏钰过来,放下碗筷拉着他的手道:“你自小都是最乖巧最疼人的,怎么弟弟夜里受凉也不晓得给他盖一盖被子?”苏卿夫人说着说着已是皱了眉头,她平日里也是细声细气的主,皱了眉就是很大的不满了,苏钰看在眼里,不由心里一阵内疚,想着沈森算是被自己弄的病了的,自己是做兄长的人,让他胡闹那么几下子下也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