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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早膳时分,阿彩才捧起饭碗,听得外面长喊——
“含笑小宫女,本王来也,还不出来见礼?”
一屋子的姐姐妹妹,各种含义的注视目光,致使她不得不放下碗筷,悻悻走出尚寝局门槛,迎头一见却立时笑咧了小嘴:“王爷,您今天的打扮清慡宜人得紧呐。”
“住嘴!”如果不是衣橱内每件衣裳都能使他联想起“七彩大灯笼”,他又何必将尚宁城省最好的裁fèng请进府赶制新衣?这身纯色的衣裳沉闷得他直想杀人泄愤,而眼前的小宫女无疑是第一人选。
“随本王来。”
对方长腿大迈,她亦步亦趋跟得辛苦,问:“请问王爷这是去哪里?”
“江上泛舟。”
“好……风雅。”
“你这怪模怪样的语气,是在暗指本王附庸风雅么?”
“王爷多心。”
“哼,本王多心得可不止是这一桩。”他蓦地驻足,脸庞似笑非笑欺近,“阿彩并非你的本名,你进这宫里乃冒名顶替罢?”
她定了须臾,眼睛眨巴眨巴,问:“既然王爷晓得奴婢是冒他人的名姓进宫,为何不将奴婢下狱?”
胥睦冷哼:“你当本王很闲么?”
“是啊。”她说。
他咬牙道:“在本王把你杀死并弃尸宫中哪口荒井前,闭紧你的嘴随本王来。”
小宫女连连点头。
宁王爷对恐吓效果尚算满意,昂首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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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江边上,一艘画舫停泊待行,那些个大走张扬鲜艳路线的外饰雕琢使人第一眼望去便不难猜中它的主人姓甚名谁。
正当阿彩瞻仰这团品味卓著的华丽之际,画舫舱内出现了一抹绝对不该出现的身影,向她招手欢呼:“小妹!”
“姐……姐?”
“可不就是你的姐姐?”宁王爷笑得秀艳无双,“不需要太感谢本王……”
她倏地转过身,双眸瞪若凶神恶煞:“我姐姐怎会在这里?你做了什么?”
原来看人生气跳脚是如此享受的么?宁王爷幸福感与优越感成倍滋生,悠哉道:“本王如果不做什么,才是该你这朵含笑花变异成荆棘花的事呢。”
她眯眸。
“信成,你来告诉她。”他叫来站在画舫入口的侍卫。
侍卫答:“在下昨日随王爷外出,正遇含笑姑娘的姐姐遭歹人纠缠,幸得王爷仗义相救。”
她将信将疑。
“是真的啊,姑娘。”李嫂打船尾探出身来,“昨儿个小姐执意出门找您,奴婢在后面紧追,跌跌撞撞跑到了街上。如果不是遇上王爷,真真就危险了。”
他们这边话说得太久,阿红心急唤道:“小妹快上来,我们坐船去看鱼!”
阿彩一边向她挥手甜笑,一边问道:“纵算你救了我姐姐是真的,又为何把她带到这里?还拿这么一大只花俏的东西诱拐?”
花俏?诱拐?宁王爷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和这只毫无品味的小宫女计较,道:“听李嫂说,令姐之所以走出家门,是因为憋闷坏了。现在来看,她很喜欢坐船看鱼。”
她一愣,为他语中的纵容意味:“你看得出我姐姐她……”
胥睦点头:“她对事物的认知稍有迟缓。”
“王爷说得好婉转。”阿彩莞尔,“因一场家变,姐姐神智失常了许久,疯到最厉害时连我也不认得。”
“也因那场家变,你冒名进宫当差?”
“王爷是个好人,如果是在往时,我很愿意有你这么一个姐夫。”
胥睦先怔后笑:“怎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份上?”
“你喜欢我姐姐。”
“呃……”宁王爷无从辩驳。
“鱼,是鱼啊,小妹,刚刚跳起一尾红鱼,小妹快来看!”阿红站在船头,扶栏吟唱,“尚江之水清兮,水底见青荇;尚江之水莹兮,波中现红鲤。有君子兮不语,不语且不语,送吾以红鲤。”
阿彩乜向身边男子:“姐姐想要红鲤,王爷不准备行动么?”
“啊?”宁王爷尚未领会,那边有道矫捷傲拔的身影一飞冲天,随即俯冲直下,长臂抄入水中,迅尔倒飞逆回舫上,一尾鲜落鱼儿送进阿红怀中,虽非红鲤,也已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