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儿,有什么不妥么?”慎太后转过头,见后者似乎面有难色,问。
“太后如此看重年儿,年儿自是感激。但中宫之位毕竟不同于寻常妃位,年儿今时今日无以服众,只怕那些位清高忠正的朝臣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一个罪臣之女做他们的一国之母,到时如果太后执意坚持,必使得皇上居中为难。”薄年道。
慎太后心中暗喜。三年的圈禁果然大有益处,懂得设身处地为皇上着想,懂得自由来之不易,也懂得说话行事。
“你们这才刚刚回来,许多事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你们就先在哀家的寝宫里安心住下,咱们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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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最是注重门楣家世,如今怎肯力捧姐姐做回皇后宝座?”
午膳后,慎太后回寝殿小憩,她们了无睡意,遂沿着云池徜徉。薄光弯腰捡起一粒石子投进池中惊扰掉那一尾尾红鲤的悠闲,以自言自语的音量道。
薄年拂栏低笑:“你也见太后的神qíng了罢?连她老人家自己也对我做回皇后这件事缺乏信心。但也恰恰说明了一点事,这座后宫中一定是出现了一道太后逾越不过去的障碍……”
“嗯,我看到了。”
“嗯?”
薄光手儿向左前方一指。
云池的对岸,四面临空以水为幕的琼花台上,一袭朱红常服的兆惠帝凭栏远眺,一位身着樱糙色宫装的美人抱臂依偎。远望之,俪影双双,珠连璧合,其间你侬我侬的郎qíng妾意直bī人来。
“太后最厌后宫狐媚惑主,若在宫里时时见得这样的场景,必定很不欢喜罢,宝怜姑姑?”薄光回身,向走到身后的宝怜招手乖笑。
十五章[本章字数:2278时间:2013-03-2115:56:59.0]
宝怜福了福,不疾不徐道:“那位是丽妃娘娘。皇后离宫一个月后,为充盈后宫,太后选了几位世家女子入宫侍驾。丽妃娘娘便是那会儿进来的,父亲是当今尚书令魏大人,其时为婕妤,不足两月怀了身孕,晋为昭仪,虽然头胎是位公主,仍晋升了妃位。没过多久又传出孕讯,一年前生下了大皇子,皇上赐号为‘丽’。丽妃娘娘进宫近三年来,圣宠优渥,炙手可热,等同这后宫第一人。”
薄光点头认同:“大皇子的母亲,魏相爷的女儿,家世和身份都足以当得起这第一人的资格。”
薄年浅哂:“如此显赫,如此尊贵,当初的我也未必能够撼动得了,太后怎以为现在的我有这等本事?”
宝怜摇首:“太后并没有指望皇后做什么,她老人家不过是……”
“宝怜姑姑。”薄年欺近一步,话声缓缓,“明人不必说暗话,薄家的每个人如今都是皇家这座巨体上的疥疮,置放到yīn暗角落自行腐烂霉变已是最大的宽容,怎可能无缘无故受了赦免?小光的直觉极少出错,我身后那位丽妃娘娘便是太后当下烦恼的根源,不是么?”
宝怜窒不能语。有民谚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后这份气势,宫里任何一位娘娘的身上也不曾见过。
“二姐,该走了哦,除非你想提前与皇上久别重逢。”薄光闲闲提醒。
琼花台上,兆惠帝正携美下阶。
薄年揽着宝怜踅返康宁殿,道:“薄年仰仗宝怜姑姑关照的地方还在后头,望我们友好相处,协力为太后排忧解难。”
宝怜讷讷道:“奴婢还有一句话讲。”
“薄年愿当最好的倾听者。”
“娘娘您不是薄家的人,您是皇家的。如果您想在这座宫殿里从新站住脚跟,这一点您无论如何也记住。”
“想来这也是太后的训示?”
“是奴婢对娘娘的恳劝。”
这宫里的女人连一位奴婢讲话也是如此的意味深长,百般机巧,活得负重而繁琐。薄光怕累,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游赏奇花异糙。
康宁殿廊下,一株含笑花引她驻足,白色花瓣嵌有紫色边线的花苞将开未开,yù笑还迟,端雅含蓄,风姿别具。
“这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新品含笑,今早才给太后送来。”
薄光回头,与一位红衣少女的甜美笑靥不期而遇。她从来不吝回馈别人的笑脸,盎然问:“是用白笑与紫笑结植培育出来的新品?”
“对呢,听来你也懂花。我用了半年的时间反复试验,这是迄今最为成功的一例,不过我更想要紫色花瓣带白色光晕的成果,就如美人的启齿莞尔……”少女目光不经意落到眼前人面上,话声不由一顿,“你……你是太后宫里新来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