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纪世伯知道罚你们两个跪一夜。”林湛卢想起当时那两个调皮孩子,就头疼。
“我们两个是不是让你一直都很头疼?”无尤侧目问他。
“确,纪世伯那么一个清冷人,竟然养出了两个魔怪。一个不乖乖做学问,一个不乖乖绣花,怎么办呀?我那会儿好头疼,想着无尤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想着想着,就会想算了,实在不成我就勉为其难要了吧。”林湛卢话里带笑。
“哦,原来是这样呀。”无尤笑了,“当时你就站在这里,一身儒生青衫,风chuī动胸前长长衣带,你蹙眉看着我们,微微握拳,那个样子突然又回到了脑海里。那会儿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那么不喜欢脏兮兮我们,也许有些东西就是血脉里带着,怎么都掩饰不了,你生来就是贵公子,而我和哥哥生来就是小户孩子。无论你怎么落魄,那股贵气还是掩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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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湛卢没有否认,只是看向无尤,当初无尤和现在无尤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这个无尤长大了,懂得了礼数,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那个顽皮丫头,那个总是央着他让他做这个做那个小姑娘。“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说每一句话还是会让我不知所措,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你似乎从遇见我开始,就总说这句话。那会儿你对着我和哥哥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怎么说都不听,怎么教都不改,怎么办呢?怎么办呀,湛卢哥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呀?我该怎么说呢,我多希望你永远都是我湛卢哥哥,永远都是。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尴尬身份,可是怎么办呢,我选了善信呀,我不能没有他呀。”无尤低头看着地面,她在那一瞬间真希望林湛卢再次变回林小夫子,可以喋喋不休地责备她又做错了什么。
“你那句话父亲话,我知是说给我听。你要我不要恨,我真得动摇了。你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无尤妹妹说什么我就一定会做。可是这次不一样呀,这次不是摘一朵花,不是留一个糕点,不是陪你爬爬后山,不是帮你承担砸了花瓶责任……那么简单。可是你让我不要恨,我还是在那一刻想答应你,怎么办呢?有你在,我总会想要顾及你感受,总是想要完成你希望。”林湛卢声音出奇平静,让无尤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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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老夫人受到应有惩罚,会不会消除你恨呢?”无尤很怕,很怕林湛卢最后和林善信狭路相逢。
“你觉得她不是罪有应得吗?”林湛卢问。
“她是,我从不否认,她罪有应得。”无尤坦然承认。
“在扬州父亲问我,是不是所有对不起我们人都死掉了,我才可以开心。他问:湛卢若是你真得把他们都手刃了,你真得就开心吗?其实我并不知道,现在若有人再问,我也不知道,真不知。”林湛卢笑有点苦,他不愿去想。
“林世伯他想要得仅仅是你开心就好,不为这些事qíng去烦扰去心怀仇恨。你仇恨了,你便不会开心,你便过不好。是这样吧?”无尤可以理解林世伯想法。
“可是我们最终身不由己。”林湛卢伸手去摸无尤头,就像幼时一般。他很希望若可以就这样和她坐一辈子,忘记恨,忘记纷争,忘记一切,可是他知道那永远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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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要要走了?”无尤看着林湛卢起身往外背影,问。
林湛卢站住、回身、微笑,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无尤突然就忍不住眼泪,她终还是欠了他一句抱歉。
“可是我不想对你说无所谓,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林湛卢含笑。
“真要走了吗?真吗?”无尤追问。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回来。”林湛卢还是含笑。
“还回来吗?”无尤一字一顿。
“我和林善信,你希望谁回来呢?”
林湛卢站在那里含笑,就如当年他拿着柿子对她说:给你留了个柿子,快吃。然后转身,信步离开,就似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似乎那个常常对着她说:你看又错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他总是出现在无尤需要时候,理所当然做着那些事儿,然后安静地离开。那一刻,无尤知道他是来和自己告别,他真得要走了,这次离开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以后那些理所当然要无尤自己来做了。最后那个选择题,他根本就不想要答案,因为无尤早就选了林善信,林善信会陪着无尤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