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吉瑜睁开眼睛,看着善信背影,默默道:傻孩子,他比你还重qíng,你又何须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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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尤看见善信走了进来,却面色不太好,便没有多问,只是笑说了一下故彰这几日趣事。无尤觉得自从新皇登基后,自己和善信似乎多了那么一些隔阂,或许说是善信把人屏蔽在他以外地方。很快,林善信继承安公爵位,他成了大周最年轻公,年介二十三。最年轻安公,一时京城追捧四起,授爵那日,高头大马上林善信意气风发,走在京城大道之上。无数人为目睹当年林三公子,如今安公围得水泄不通。无尤坐在屋子里看着自己一双儿女,故彰乖巧坐在无尤身侧,不知道娘亲在想什么,只是故彰看出娘亲不开心,因为一个时辰里无尤叹息了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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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尤手中拿着青若回复,青若说新皇不见得是仁慈,但确是能开创盛世辉煌。新皇和为新皇打天下人,没有一个是gān净,没有一个是洁白无瑕,那又能怎么样!当权者谁不是血腥满手,而百姓只在乎也只要能给予自己安居乐业之圣主明君。只要能有盛世繁华,人人安居乐业,就算血流成河又如何呢。就算为了这个盛世也不得不先流血,谁都是不可以免俗,每个帝王将相身后都有无数冤魂和杀戮。是呀,就算林善信手中有无数xing命,又能如何,他已经是自己夫,孩子父,最爱那个人。林善信始终是她善信,始终是那个她选了,爱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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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大雪纷飞。林吉瑜始终没有走过年关,他安静地倒在自己书房里,前面还有一盘没有下完棋。无尤站在棋盘前,久久不能说话,依稀记得林吉瑜最后说道:“无论善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一个太平盛世,请原谅他。”无尤握在手中白子还久久不能放下,林吉瑜却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从此再也没有睁开。无尤那一刻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叱咤风云一生老人,他连走前最后一句都是为了他孩子而说。今年雪格外滂沱,就如千斤,片片落在地下。无尤打开窗户,看着鹅毛大雪,绮晴进来刹那惊呆了,手中茶壶翻打在地下,无尤只是微笑着对绮晴道:“这次他真累了,真要长睡不醒了。”然后迈步出了屋子,在大雪里一路走回了故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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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赏了什么,说了什么,发布了什么……无尤一概不知,只知道阮氏住持了所有林吉瑜丧葬事宜。她只听见水红说林家男人谁也没有哭,来来去去无数人来看老安公林吉瑜,甚至还有一些从远处赶来老兵,一些没有身份平民。水红轻轻地感叹:安公到底是个怎么样人呢?也许谁也不知道,也许就连林吉瑜本身都不晓得吧。人走了,才知道原来他每年都会拿不少银子出来给那些以前在战场上伤病残兵,从未间断。人走了,才知道他为那些无依无靠老兵建造了很多养老所。人走了,才知道他为那些战争里失去亲人孤儿付出了很多心力。人走了,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积蓄,他所有积蓄几乎都为那些人付出了……人走了,才知道一个人可以瞒下那么多,一个人可以做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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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永安公主宫人来请安公夫人纪无尤赴宴。无尤准备了下就随着宫人进宫了。整个皇宫喜气洋洋,挂着红灯笼,虽然看似暖,却总有一股寒气在红墙huáng瓦中穿梭。无尤低头随着宫人走了很久,久到无尤觉得不对,才抬头,发现前面宫人已经不是之前领着自己进宫永安公主宫人了。那宫人只是兀自往前走,无尤只得紧紧跟上,又走了很久,才进入一个门,门上写着:凝祥门。进了门几步就到宫门前,进入凝祥宫,过了前面檀木影壁,就看见正殿前一株上了年头红梅,隐隐有香味浮动。宫人顿了下,带着无尤从一侧角门进入内院,把无尤引进东侧小屋里。屋子里已经早就架上了炉子,整个屋子很暖和。一个宫女帮无尤把斗篷脱下,放置在一侧架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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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尤心中明了要见自己肯定不是永安公主,应是另有其人。若不出意外,这个人应该是当今圣上,曾经太子。无尤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推开了门,然后缓缓关上。无尤抬头看见一个一身石青色绣金丝祥云纹长袍男子站在自己身前,男子身形匀称,眼角自然上扬,剑眉彰显了他英气。男子笑了笑,嘴角含着?***,然后打量了下无尤。无尤心中暗暗吸了口气,心狠手辣太子殿下,竟然是一个玉面郎,白-皙面孔,姣好面容,让人无法去想象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