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华胥引[莺歌篇]_作者:唐七公子(52)

2016-10-12 唐七公子 古言

  幕景凭空消逝,容垣他确实死了。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莺哥多多少少猜到,却一直不愿相信。回头看这一段风月,似场凋零繁花,容垣的一生太短,执着地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便是池口中的君王之爱。在这样的乱世里,看够了庸臣昏主,东陆大地上有多少王宫,王宫里埋葬多少红颜女子的青chūn枯骨,却让我看到这样一段qíng,从黑暗的宫室里长出来,像茫茫夜色里开出唯一一朵花,纵然被命运的铁蹄狠狠践踏,也顽qiáng地长出自己的根芽。

  莺哥在幕景消逝时便昏了过去,慕言将她扶到一旁矮榻上,转身居高临下看着我。弦上的血珠将枫木琴染得通红,我翻过手来看自己的手指,才发现指尖沾了斑斑血迹。就像那一日从城墙跳下,感觉生命一寸一寸流逝,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没有鲛珠给予的寿命,这只是一具残败的尸体。

  慕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什么qíng绪:“这一大滩血,怎么弄的?”

  这么仰着头看他有点吃力,我动动唇,示意他蹲下来。

  他跪坐下来与我平视,手指沾了点儿琴上的血渍,放在鼻端闻了闻,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是你的,还是莺哥的?”

  我摇摇头,认真道:“是jī血。”看他没有反应,补充道:“启动这个仪式需要祭天,所以,我们杀了一只jī。”

  他眉心皱起来:“别胡闹,说实话。还是你希望我把你们两个一起送去大夫那里?”

  我挣扎道:“真的是jī啊……”

  他瞪着我:“你们家养的jī,血会是跟人血一个味道?”

  我严肃道:“因为,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jī……”话没说完,被他一把夺过手腕,袖子捞起来,手臂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纱布bào露在天光之下,我抬头镇定看他:“其实,这就是所谓的部位减肥法了,把这个纱布紧紧缠在想瘦的地方,通过刺激xué位……”他打断我的话:“你再胡扯试试看。”

  我低头嗫嚅:“因为看你好像有点担心,想说你其实不用担心,这没什么,我血很多,而且伤口也不疼,我不想去大夫哪里,我自己就包扎得很好。”

  他抚着额头看我半晌,叹了口气:“你真是,气得我头疼。”

  身体已经能移动,我调整了一下坐姿,小声反驳:“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头疼,说得好像从来没生过气一样。”

  他皮笑ròu不笑:“我确实从来没生过气,只是偶尔动怒,让我动怒的人基本都没得到好下场,你是不是也想惹我动怒看看?”

  我小心地看他一眼,伸出两只手放到他额头两侧,他愣道:“gān什么?”

  “不要气了,生气多容易老啊,来,我给你按一下,还疼不?”

  “……”

  ***

  不知莺哥此后何去何从,但无论她做什么样的选择,已不是我们所能左右。想到她来找我时眼中毫无光彩的颓然和那些决绝的话,心中就有些发沉。恰在此时,一只小小的灰鸽子扑进刚推开的木窗棂,直撞进我手心。

  这是君师父的传信鸽。我愣了愣。想不到这么快又有生意。

  展开素笺一看,忍不住对慕言扬了扬信纸:“你说容浔正遍天下寻找能救活锦雀的名医果然不错,这次居然找到了我师父。”

  他正在收拾血迹斑斑的枫木琴,闻言抬头:“哦?华胥引竞还有这等功用,能生死人ròu白骨?”

  我踌躇道:“生死人ròu白骨倒说不上,只是换换命罢了。”想想又补充道:“其他的人可救不活,只能救活因选择华胥幻境而在现实中失掉xing命的人。前提是,还得有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愿意以命换命。”

  他若有所思:“所以,你师父来信让你用莺哥姑娘的命去换锦雀姑娘的命?”

  我将信笺收好,摇摇头:“师父他压根儿不知道锦雀还有个姐姐活在世上,只是让我去走个过场,说是郑王都找到他跟前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推脱。”

  说完到处找笔墨:“得给他回个信,明天就要出发去找小huáng和君玮了,哪里有时间。锦雀本就一心求死,救活了又怎样,既然qiáng求无益,何必苦苦qiáng求,救活的那个人也未必会感激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