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很疑惑地看着她,实在不确定她是什么品种。
的确,她穿的是婢女衣裙,毫不起眼,但明显大了不少,不是她自己的。还有,她虽然受了些擦伤,但露出来的手臂肌肤雪白细腻,手指纤细如葱,不像是下人的手。
再退一万步,若她不过一个婢女,今日那群围着山转的衙差是做什么的?这样大张旗鼓寻一个跌下山的婢女,她毁容前是有多花容月貌?
可若说她是千金小姐,这般活泼跳脱脸皮厚胆子大不拘小节的千金小姐,实在很罕见。
苏换抬头见霍安愣愣看着她,以为他被自己的食量惊吓了,赶紧解释,“我平日其实吃得很少的,今晚不过是你烧的汤好吃。你放心,明天我每顿只喝一碗稀饭。”她可怜巴巴地抽抽鼻子,“你不要赶我走。”
霍安拿过木牌写字:“他们在找你。山下,很多人。”
苏换一看,顿时魂飞魄散,白着脸问,“那他们看见你没?问你什么话没?”
霍安摇摇头。
苏换紧张道,“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什么?”
霍安低头写字:“你到底是谁?回去吧。”
苏换愣了一会儿,面色惨然,有气无力道,“我知道我脸皮厚,赖在你家不走,这样不好。一直打扰你也不对,我再借住一晚上,明日天亮便走,好不好?”她抬头看他,眸光有些决绝,“对了,附近有没有尼姑庵?”
霍安皱皱眉。她要去当姑子?
于是无奈,低头又写:“你伤好再说吧。”
苏换看见这句话,瞬间又活泛过来了,两眼冒星星。好人就是心软。
霍安写:“你的包裹没找到。”
苏换摇头,“别去找了别去找了。”她望着霍安哀求,“求你了,别告诉人救过我。”
霍安起身来收拾碗筷,苏换赶紧去揽过碗,“我来洗我来洗。”
最终还是霍安自己洗的碗,让苏换去院子里洗头发。连他都看不下去了,那头jī窝乱发。
天已黑。槐树下挂着一盏青纱油灯,发出幽淡宁静的一团光。
达达吃饱喝足,高傲警惕地睡在院门边,看着那个古怪的姑娘。小二今日与苏换为伴一整天,对苏换亲近了不少,围着她脚边转,很好奇她在做什么。
苏换将木盆、水瓢、皂角膏、灰棉布帕子放在圆石桌上,自己坐在圆石凳上,垂着头发细细抹皂角膏。
她的头发很长,倒垂下来像一面黑瀑布,发梢一抖,忽然蹲在一旁的小二喉咙里呜一声,盯着她晃来晃去的长发。
苏换顿时想起一件可怕的qíng,狗喜欢追逐晃动的东西。惨了,万一小二扑上来咬她头发怎么办?
她瞬间不敢乱动,稳着身子求救,“喂,喂……”
糟糕,还不知道那男人叫什么名字。
霍安闻声走出来,看了一眼跃跃yù试的小二,还有全身僵硬的洗发姑娘,顿时明白,chuī了一声口哨,小二和达达便听话地跑了过来,被他关进了厨房。
苏换松口气,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非常聪明,一眼就看得到问题所在。
因为额头有伤口,头发又长,她洗啊洗啊洗,小心翼翼地洗了快半个时辰,才洗好头发。起身一看,四处静悄悄的,狗也睡了人也睡了,院子里孤零零就她一人。
抬头看看天,夜空里有几点星光。
她捏捏拳头对自己说,苏换,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最终,她还是乖乖贴了那膏药在脸颊上,又将霍安放在桌上的药喝个jīng光,然后爬到chuáng上去睡觉。
虽然貌美如花对于她来说并不顶顶重要,但她也不想就此变成一个丑八怪。
前两晚,要么她昏迷,要么她太困,没有好好感受一下这chuáng。今晚一审视,立刻觉得这chuáng板太硬,褥子太薄,但好在十分gān净。她盖被子时闻了闻,果然有主人家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气味,有一种淡淡的gān糙香,混了男子身上独特的汗味。
她脸红了红,心里劝自己,苏四小姐,你是在落难,要求不可以太多。
睡一觉,神清气慡。
早上起来时,院子里竟然无人也无狗。
苏换觉得奇怪,舀出锅里的热水洗了脸,还用厨房里的粗盐漱了牙,jīng神抖擞地走出来。
小二汪的一声蹿过来,竟然冲着她摇了一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