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襄抬手去按住额头,表qíng模糊,低低道,“其他兄弟呢?”
永荣沉默了一会儿,“老五没了。还有两人也……”
霍安走过来,递了一个馒头给蔡襄。
蔡襄一巴掌把那馒头拍飞,倒下去蒙头再无声息。
永荣向霍安摇摇头,霍安弯腰捡起那馒头,和永荣一起,默默走回桌边。
许久许久后,才传来蔡襄低沉的声音,“是我错。我掉以轻心了。以为……”
他微有哽咽,许久才道,“以为战停了不会有事。”
霍安陷入沉思,默默细想那日明先生的话。
十五日后,马队返回保宁。
南关马市十分沸腾。
蔡襄这支马队走马遭遇不测死了三人的消息,早已经由从泰宁马市回来的马队嚷嚷开了。
消息传到苏换这里时,她正和非燕在后院嘻嘻哈哈晾晒被褥,蛐蛐一股脑把话说完时,她懵了懵,“遇上了胡人军队?死了三个人?”
蛐蛐跺了跺脚,眼圈微红转身就跑。
晾晒被褥的架子轰然倒塌。
苏换从被褥上踩过,跟着蛐蛐跑出去。
非燕大喊着追去,“四姐姐等等我!”
前门大街上熙攘如常,苏换只觉得天在晃地在摇,眼前模模糊糊,看什么都晕,耳边只嗡嗡响:
死了三个人,死了三个人,死了三个人……
谁死了?
这日天色还算好,青天白日云淡。苏换冲进堂子里就喊,“霍安!霍安!霍安!”
走马的人,不少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像蔡襄永荣这样孤家寡人的,不在少数,但总归还是有成亲生子的。
这番死去的三个人,有两人都还是孤身,可那老五却是有妻有女的,他那妻抱了小女儿赶来,一见尸身,就昏倒在地,不足周岁的小女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孟先生让其他人的家眷去抚慰,一派焦头烂额。
蔡襄坐在那里,憔悴而沉默。
三具黑漆棺材已买回堂子,霍安正准备和永荣搭个手,将已换上寿衣的三具尸身搬进棺材里,猛然听得苏姑娘焦急的声音,赶紧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苏换从中堂一路飞跑进来,远远看见一群人jiāo头接耳叹息抹泪,脚下就软,被门槛一绊,差点又跌个狗吃屎。
非燕欣喜大喊,“安哥!”
她抬头看去。
霍安正好手好脚向她快步走来,她跑两步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只觉得这怀抱还是暖的,顿时高兴得大哭,“霍安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人群里,那年轻寡妻清醒过来,猛然爆发出一声凄长嘶哭,吓得苏换一抖。
但人死终归是不能复生的。
苏换拉着非燕,抖抖索索缩在一旁,惊惧地看着那寡妻孤女坐在那里痛哭失声。
霍安和永荣,默默将尸身抬进棺材里。
蔡襄抬起头来想说话,却一怔,目色穿过人群,见着堂子大门口立了一条人影,身姿俏丽,坐在马上,远远看过来。
他想站起来,左脚落地却痛,那人影一晃,没了。
按照帮里规矩,死人该安葬的安葬,家眷该安抚的安抚,孟先生让人拨了银两,命人分头去做事了。
入马帮的人都签生死状,这在保宁马帮是规矩,马帮死人不算常事,但也绝对不稀奇,所以也没什么好闹的,天黑后堂子就静下来了。
苏换这时才得知,原来霍安入马帮,背着她签了生死状的,当下觉得冷汗顺着背脊冒。
终于忙完一切,回到家,苏换一言不发,去厨房煮了一盆ròu丝面。
霍安埋头吃得稀里呼噜。
非燕扒拉了一小碗,很乖觉地回房睡觉了。
苏换烧了一大桶热水,霍安整个泡在热水里时,才真正觉得回魂。
他靠在木桶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听着关门声传来,脚步微微,也没回头。
苏换坐在小木凳上,挽起衣袖,右手伸进热水里,捞起一块抹布,慢慢给霍安抹肩膊。
“霍安。”
难得苏姑娘用这么柔软的声音喊他。
霍安微侧头,苏换凑过去亲他嘴唇一下,正色道,“你别gān了。”
霍安笑了笑,没作表示,从水里湿淋淋站起来,抬脚跨出木桶。苏换拿起一旁的gān布帕,站起来帮他擦gān身子。
擦着擦着,霍安忽然搂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