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一颗原本死亡的破碎心灵,猛然因为这滔天冤屈,嗖地又满血复活。他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搬运完私盐,他们的下场必定是死,反正他们都是替罪死羊,早死晚死都是死。
可如今这里不比大牢,四处高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里是义庄,义庄地处偏僻,四周旷野荒林,天色正黑,如若他能摆脱缠在脖颈上的铁链子,趁着夜色奋力逃跑,也许尚有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反正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
往返几个来回后,他这逃生意志越发qiáng烈磅礴,以致于他呼呼喘气,力大无穷,扛着盐袋子丝毫不觉苦痛,借着官道上火把的微弱光亮,将这条由义庄通往官道的小路路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小路右侧是山坡,左侧是田野,田野太平坦,毫无藏身之处,他这身子骨必定跑不过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刽子手,逃亡之路应是指向山坡。
又走了两个来回后,他发现走至小路近一半处,右侧有一处缓坡,糙木杂生,适宜隐藏,从这里跑最好不过。
问题是,如何才能摆脱脖颈上的铁链子?
生来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苏大公子,人生中第一次,绞尽脑汁,凭己之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又走了两个来回,路上又倒下几头无头尸,让剩下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苏珏内心却慢慢狂喜起来。
因为他这队接连砍了两三个人,而串起他们的铁链子长度却不变,因此让他明显感觉到,脖颈上缠绕的铁链子越来越松。
再一次从义庄地下室,扛出一个盐袋时,苏珏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一路跟着队伍走着,一路悄悄去扯脖颈上的铁链,前面扯点过来,后面扯点过来,尽可能让它松泛,待会儿他才能一举将它从头上取出,然后拼死一搏。
走啊走啊走,终于快靠近那处缓坡了。
苏珏手脚发抖,心如擂鼓。
跑不跑?拼不拼?要不要破釜沉舟?
啊啊啊,xing命攸关的时刻,他才猛然参透人生真谛,风雅什么的,真心不如拳脚来得实用啊。
正心跳气喘地纠结,猛然身边那黑衣刽子手一声怒喝,“找死呐?”
他一抖,全身发僵。
不想那刽子手从他身边走过,抽出长刀哗的一声,像砍葱子一样砍向他身后一人,那人下意识地拿盐袋子去挡,苏珏顿时觉得有种三花聚顶的爆发感,猛然将肩上盐袋子往前狠命一掼,打得前面那人唉呀一声又扑倒前面一人,队形顿时大乱。
苏珏在掼出盐袋子的同时,扯着脖颈上松泛的铁链子,飞快往头上一取,顾不得那铁链子剐破他颧骨,趁乱就地一滚,手脚并用地往那处缓坡疯狂爬去。
“有人逃跑!”
苏珏在混乱中一听这个声音,顿时魂飞魄散,不管前面是悬崖还是荆棘,在黑暗中站起来就猛跑。
霍安一行十人,原本正静静趴在山坡上,凝神俯瞰,以期搞清楚那马车最终去往何方。
明先生的命令是,断不能打糙惊蛇,明晚长水码头必须顺利jiāo易,他不仅要截获这批货,还要坐实沈飞鲁修走贩私盐的罪名。
可偏偏他们动都没动,蛇就惊了。
仲玉凑到霍安耳边低声道,“霍校尉,下面好像出了乱子。”
霍安不言不动静观其变。他不动,自然没人敢动。
黑夜森森,冷风嗖嗖,苏珏恨不能变身蜘蛛,生出八条腿来疯跑,身后传来糙丛灌木被拨开被践踏的嚓嚓声,他知道已有人追来了。
牙一咬,gān脆最后地疯狂,不管不顾地往坡上跑。
俯趴在坡头乱石丛里的霍安微眯眼,转头往左侧的一处缓坡看去,借着山坡下明灭不定的微弱火光,可见那处缓坡上糙木动静极大,显然是有人在逃跑有人在追赶。
他凝神沉思一下,下面发生骚乱,应是有死囚趁乱逃跑了,唔这是个好机会。
“你们继续监视,别动。”
说罢从乱石里跃起,顺便将仲玉一把揪起,带着他就往山坡下跑。
仲玉又茫然又紧张,结结巴巴低声问,“怎……怎么?”
霍安在山石灌木间敏捷奔跃,“有人跑,定有人追,正好杀了那黑衣人,然后你混进去。”
啊啊啊?
纵yù公子喷血,这么危险这么崩溃的卧底任务,老子可不可以拒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