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之坐起来,赶紧道,“你别怪二姨娘,也别罚明翠,是我自己不小心,踩滑了,掉进湖里的。”
魏弦沉默地看她两眼,忽然说,“我没怪她们。那个永荣,我先关起来了。”
魏之之大惊,“你关他gān嘛?他救我的。”
魏弦冷笑,“你紧张得很呐?”
魏之之赶紧抚抚自己头发,“是你自己常说,军中功过奖罚,就该清楚明白。你这时把他关起来,还不是打自己脸?让别人怎么服你。”
魏弦道,“我关他,是因为他撒谎。”
魏之之急道,“他怎么撒谎了?我是会水,可今日大雨,泠泠湖水急,要不是他,我就被冲到湖心去了。”
魏弦说,“你娘今日下山了。”
魏之之两眼一瞪,顿时静寂下来。
魏弦目光如炬,继续说,“明翠我也审了。”
魏之之低着头沉默。
魏弦怒道,“古人云,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果然极有道理。那个小混蛋,居然都尉府墙角都敢扒!”
魏之之平静一下,抬起头说,“爹,我不嫁承毅伯长公子,他虽然不错,可我不喜欢。我喜欢永荣。”
魏弦继续怒,“他一个穷小子,也敢肖想你?”
魏之之淡定道,“是我先肖想他。”
魏弦拍chuáng而起,“放肆!”
魏之之抬头看着他,“爹,娘嫁给你时,你也不过是边地一个小小校尉。是你说的,男人凭本事,生来就锦衣玉食,那是人家命好,可羡慕不可敬佩。”
她顿了顿又说,“永荣哪点不好?他老老实实,从不滑头,你叫他跑一百圈他不敢跑九十九圈。他箭法好,你也欣赏,明公公也夸赞……”
魏弦冷笑着接道,“不过你最欣赏他的木工手艺,他给你雕的小木人,你每日抱着睡。”
魏之之脸皮一红,明翠这个不坚贞的丫头,连这些都卖她。
魏弦冷冷道,“明翠,滚进来。”
小可怜明翠两眼泪花花,哆哆嗦嗦走进来,脸颊红肿得老高,嘴角也破了,血淋淋的,明显被掌过嘴。
看见魏弦黑脸黑色,赶紧噗通一声跪下。
魏之之急了,掀被就下chuáng,“爹,你不许动明翠!”
魏弦哼的一声,“我不动她。我去动那个小混蛋。”
说着便要拂袖而去,魏之之急得扑下chuáng来抓他。
魏弦猛回身,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个字,我今晚就弄死那小子。”
魏之之吓住,瘫坐在chuáng上。
魏弦黑着脸离开了。
明翠跪在那里呜呜呜哭,口齿不清说,“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可嬷嬷要用针扎我手指,我好害怕……我……我我就全对老爷说了……”
魏之之瘫了半晌,才慢慢下chuáng来,蹲下来扶起她,抹开她额前乱发,镇定道,“你回房去睡觉。我在,谁也不敢再动你。”
明翠哭哭啼啼,谢过她家小姐后,转身出去了。
魏之之冷静下来,披了衣,坐在桌边,拿起银挑子,慢慢拨灯芯,漫漫长夜,慢慢静想。
同是漫漫长夜,永荣也在慢慢静想,兜了一圈,倒又回来了,他记得他第一次进都尉府,就是被丢进这间黑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关了一夜。
唔,话说东窗事发得蛮快。
魏弦只让人把他关起来,也没说缘由,也没来审他,未来很忑忑很黑暗很不妙啊。
永荣在黑暗里托着腮出神,一出神,居然就想起许多事。
泠泠湖初遇,他那一巴掌真真是埋下祸根。
魏之之死活看他不顺眼,一口恶气在胸间。
结果赏梅碰着她,看烟花碰着她,都尉府醉酒碰到她,处处yīn魂不散处处冤家路窄。
她要他去猜字谜,结果他莫名其妙压了她。他踩扁了她的泥人,结果他被押到校场she箭she得要瘫痪。他在都尉府喝醉酒,结果在后花园假山旁非礼了她。
再后来,妖蛾子就更多更奇葩了,譬如魏之之让他刻木人,譬如魏之之让他转糖饼,譬如魏之之吐在他脖子里,譬如魏之之让他猜饼馅,譬如魏之之把他拐去芦苇dàng各种犯错……
魏之之,魏之之,他笑了笑,在黑暗里想,魏之之,老子死了,记得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