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河望望yīn沉的天,也只好点点头。
但苏换抱着一棵树不肯走。
冬河急了,“小四你怎么这么蠢呐,就你这个样子,你哥还没找到你先没命了。”
苏换眼泪汪汪道,“他昨天就跌下山了,现在已过了一天一夜,等你们找来人,他没摔死也饿死了。再说,山里野shòu多,人家也未必愿意来帮忙。宝丰,我们再找找,找到天黑还没找到,我就回去。”
宝丰和冬河对看一眼,默然无语。
于是又走。
到日落时分,终是无果,甚至连赵捕头他们也没遇上,而达达和小二,也消失在山林中。
一路上,苏换都在拼命喊达达和小二,一直喊到声音嘶哑,她哆嗦着哑声和宝丰说,“小时候,我爹找道士给我批命,那道士说我命不好,太硬,是不是我克着了霍安?连着达达和小二也克了……”
宝丰看她一眼,“别胡说。”
雨已停了,天将黑,一行人只好默然下山。
从山脚一片林子里走出来,天已黑,不远处似有火把闪闪,隐有人声。
阿罗喜上眉梢,一指那方,“快看,那边有人。”
几个人赶紧地跑过去,阿罗眼尖地瞄见了人群中身材高大的赵敢,跑过去兴奋地喊,“大哥,大哥……”
围聚在一起的村民们纷纷让开一条道,用惊奇的目光迎接这全身湿透泥泞不堪的四个人。
赵敢闻声转过来,看见飞跑过来的阿罗时皱了皱眉。阿罗不该在桃花村吗?
阿罗跑到他面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东看西看,“大哥,你们什么时候下山的?霍兄弟呢?对了,老虎杀死没有?”
赵敢偏偏头,认出后面三个人,桃花村的两个后生,哦,还有霍安的妹子。
他低声责问阿罗,“怎么把小姑娘也弄来了?”
阿罗道,“大哥你不知道,这霍姑娘是个有qíng义的,一定要来寻她堂哥。在山上走了大半日,也没叫个苦累……”
赵敢懒得听他聒噪,推开他,大步走到宝丰面前,“你们怎么来了?”
宝丰拱拱手,正要说话,垂头站在他身后的苏换却先开口了,“赵捕头,霍安他在哪里?”
赵敢看她一眼,但见她一张脸冻得乌青,头发和衣裙湿得水里捞起来一般,愧然半晌,轻声劝慰,“姑娘,你去村里歇着,换身衣服。你放心,霍兄弟我们一定找到。”
说完,他转头jiāo代了阿罗几句,又招招手,示意宝丰和冬河走到一边,与他们低声jiāo谈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啪的一击掌,环顾四周举火把的村民一圈,“各位乡邻,这番衙门征集十名优秀猎手上山剿虎,也是为着大家的安危。可不幸有位好兄弟与那恶虎一起跌下了山崖,如今生死不知,还望各位仗义相助,帮个手,随我们上山去找找。”
谁料,他话音落,却是鸦雀无声。
众村民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是不动。
夜黑,山深,恶虎也许还没死,谁入山谁有风险。
冬河见状,冷笑一声,“都是些缩头乌guī。”
苏换却在这时,发着抖从阿罗身边走出来,“各位阿叔阿哥,我叫霍小四。”
她微低着头,声音十分清脆,“被老虎扑下山的是我堂哥,我总觉得他没有死,但他不会说话,如果他跌伤了,也没法呼救……”
众人看向这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但很快,人群隐隐有了另一种骚动,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望向苏换身后,渐渐目瞪口呆。
苏换低着头,仍在说话,“所以我求求大家,帮我找找他,山里这么黑这么冷,无论生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
冬河走来扯扯苏换的衣袖,轻声喊,“小四。”
苏换怔了怔,猛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狗叫。
她慢慢转过身。
天太黑,霍安用藤绳拖着一颗鲜血淋漓的老虎头,背着长刀,瘸着右腿,慢慢从远处走过来时,人们都还没觉察到。四处静谧,他在这一片静谧中听得那个声音慢慢说,无论生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
达达和小二活蹦乱跳地冲向苏换。
苏换哇的一声哭。
后来,她梦见过这一晚很多次。火光里,霍安满身血污地站在那里,腰还是直,眼还是黑,面容沉静,一如跋涉千里穿越风霜从战场归来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