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便少话敛静,三四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六岁出口成诗,琴棋书画,无一不jīng,神童之名,早传遍数郡。只是为人过于温恬素淡,从不参加任何文人集会,往日多是学子同窗前到他家中拜会,因此落下傲名;家中事却鲜少拿决策,只由父母抉择,譬如纳妾相亲……哥哥常说他聪美则聪美矣,却无甚风骨。
她知道,他只是不喜这些繁俗而已。
他的好,她知就成。
十岁那年,她在外玩耍失足跌进荷塘,在一众少年男女哭泣畏惧或却步不前或回搬救兵的时候,只有他不顾寒冬腊月,下水硬是将她救上来,自此落下骨炎之症,但凡严冬便见疼痛。
她哥哥说她没见过铮铮男儿,不识铁骨的好,但李兆廷至于她来说,已是天上星星。
他xingqíng太淡,这许多年来,她将他的生活弄得jī飞狗走,只希望他能好好记住她,慢慢喜欢上她。
这些人对他平日羡嫉恨恶皆有,如今岂能不趁此打压?
“李公子不过是为冯家所累,一经查明,官家必还李家清白,大家相识一场,岂可相轻?”
这时,最先发现李兆廷进来的青年宋洋和他两名忍不住说了几句维护话,司岚风一笑,道:“是相识一场,这官府通缉起来,亦是一并。”
宋洋等人一时错愕,难以接话。
她恨不得冲出去将司岚风和他身边那七八个士子bào打一顿,却只能咬牙站在廊柱暗处。
相逢不相认,她和他只怕从此陌路。
小四护主心切,一握拳便要上前,李兆廷却伸手拦下他,抬首淡声道:“劳诸位惦念,兆廷忝愧。只是,官府方面诸兄大可不必为兆廷担忧,若官差来捉,兆廷向其略一解释此行目的,想来应是无虞。”
众人一怔,宋洋疑虑,立问道:“兆廷兄此来琼荣郡却是——”
“只是路过此地,权相来函让赴京一趟。”
这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有士子颤声问了一句,“权相约见李公子,不知为的是何事?”
李兆廷睫一动,道:“和诸位一样,到京师赴考。”
他说着看向宋洋,笑道:“兆廷少出远门,素闻宋兄走南闯北,认路识途,可否请宋兄与我同行,倒省却小弟错走许多岔路。”
宋洋几人又惊又喜,一揖到地。
司岚风眼梢一掠李兆廷,眸中冷笑一闪而逝,从小四身边走过的时候,小四悄悄伸脚使拌,司岚风眸光一动,落脚之际狠狠一踢,小四顿时被勾倒。
☆、011郎骑竹马来
宋洋扶起小四,李兆廷几乎立刻俯身将小四掉落的包袱从雪地里捡起来,一卷画轴斜cha在包袱里,他迅速将画轴抽出,查看可有压坏,随之微微眯眸看向司岚风的背影。
众多士子分为两批,有随司岚风离去,亦有人留下,满脸堆笑说:“素慕李公子文才,不如一直赴京,路上也可切磋请教。”
李兆廷闻言,对宋洋道:“烦宋兄到客栈问小二温几壶酒,兆廷一会过去和诸位学兄秉酒夜谈岂不更好?”
那几人大喜过望,立刻拉着宋洋离开后院。
素珍却蓦然定住。一个九品县官的儿子,即使再有名气,也不过国土千百里间,怎会为权非同所识?方才,他看司岚风一眼,抿过一丝锐利冷意。她打出娘胎便和认识他,这种气息怎会出现在这个温柔如暖阳的男子身上?
无怪本随司岚风的人亦有一半过来攀附。从方才谈论可知,司岚风此去上京,必拜入七王爷连捷门下。司岚风父亲政绩出色,数年前,还是皇子的连捷视察琼荣郡时便曾赞誉过,闻说连捷和新帝连玉感qíng极笃,前去投拜的士子极多,要被青睐只怕不易。
权非同却是先帝在世时便任命的相国,大周史上最年轻的相国,八年前的状元郎。据说这人脾xing难测,要拜入门下万难。门下食客士子既不多,若能进其门,岂不是一桩大机遇?
兆廷,你又是怎么得到权非同的赏识?并不热衷赴权名的你此时赴京考取功名,是为恢复李家荣耀吧?只是,你从不事口舌之争,更不爱炫耀,方才怎会将与权相认识一事说出,从而压下司岚风?
这时,小四也是低声问道:“公子,为何邀宋洋跟咱们一起走?”
李兆廷将画放到石桌上,展开画轴。
“宋洋既相帮于我,我不能任他为司岚风所害。我与他既同行,司岚风很清楚,他若出手害宋洋,我必阻拦。司岚风动我,得罪的便是权相。至于宋洋能否得到权相赏识,便看他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