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并非匍匐在地,才是尽忠,到如今,他才算看穿,落英缤纷之中那一壶斑驳沧桑。
士为知己,最珍贵的东西。
前半生,是他过人智谋,毗邻守护;后半世,是他心爱女儿,青梅竹马,相伴永远。
一个冯素珍,是这位臣子一生倾囊相授。
一声李怀素,是这个姑娘十载娉婷光yīn。
她不是大家闺秀,但她是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子。她不是一见钟qíng,但她是岁月时间,朝朝年年。
她不是画中美人,更不是红颜知己,却是落笔的墨。
他不喜我,我仍念他。
如果说,那次踢她,他知道自己也怕她受伤,浣衣局相救,他知道自己也爱她不算太少。今日,他再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那甜酸苦辣。原来,这些年来,她早已是他身体的一部份。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慢慢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把那大灯笼拿下。
“朕……”一声过后,他竟蓦然断住,不知该说什么,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
“你终于肯见我了,我又求了你那么多天,你总是如此心狠。”她终于抬眼瞧了瞧他,轻轻出声。
像无风的湖面,那么平静的声音。
“我对连玉恨之入骨,你不必求妙音。纵使你求她,我也不可能把连玉尸骨给她。但我可以把它给你。”他看着她半响,终于又再出声。
她似有些吃惊,随即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他顿了顿,又一次开口。
“你要埋葬,要祭祀,我都可随你,只要你……还愿意跟我一起。”
双手在袖中微微攥紧。哪怕曾是朝廷重犯,落魄王孙,但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求人,他等她的回答。
☆、521奠定(六)
“你怎么知道我求妙小姐来?”终于,沉默半晌,她缓缓开了口,声音中也有了一丝微微波澜。
李兆廷心窝仿佛骤被什么狠狠一捏,她答非所问,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你莫要管我怎么知道!告诉我,可不可以,怎么才行!”他微微咬牙,一瞬拔高声音沦。
一声之后,却是后悔,他怎么又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他懊恼地看了眼她的脸色,她倒似不以为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动怒的痕迹,他心中更是烦躁不安,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等她开口,此时,无论多久,他都等。
“你说过带我去我从前采玉的山中,还算不算话?这宫中太让人窒息。”她想了想,问道洛。
李兆廷一刹当真是忧喜jiāo加。喜是她虽没明着说,却似答应了他的要求,忧的却是,她还如此平静,不吵也不闹,似已麻木或是看透,这认知教他难受,他qíng愿她像上次在浣衣局那般跟他哭闹。
“好。”他当即答应。
“谢谢。”她点了点头,又道:“我先把活gān完,你有事便先忙。”
就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这一句,听得他心火直冒!
眼看她弯腰去捡那灯笼,他伸手过去,用力握住她双手,末了,他解掉她袖上发带,塞进自己袖中,替她袖子放下来,盖住那瘦削双臂。
最后,他紧紧握住她双手。
粗糙的感觉立时入掌,她手上老茧比他都还多,这是双该握笔的手。从小,她没吃过这些苦头。
她没有责怪,没有挣扎,也没有作声,只默默垂首于地。
他宁肯她朝他大声吼,就似第一次那样,但她明显再也不会了!
“你心中有不满,可以冲我——”
“我不敢,怕总是好景难长。”
他牙关绷紧,手越握越紧,这次,她倒回得快,他未完的话语就这样被她生生截在喉间。
他隐忍到极点,再也按捺不住,依着本能伸袖替她把额上汗渍擦去,随即把她拥入怀。
她依旧未动。
但他那种空虚慌闷之感却到底是填补上了。
他把她抱了一会,稍稍平复下来,也终意识到自己失态,遂把她放开,但仍携了她手,转对晋王妃道:“此处有劳母后了。”
“该奴婢gān的活就让奴婢gān,若连这点小事都拎不清,就不该在那个位置上面。朕相信你们两个分得清楚,务必协助好母后,莫让朕失望。”最后,他目光落到魏妙二人身上,沉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