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轻的笑了,她喜那小狐狸,翘丫头似乎也喜欢,这又是前世修来的缘么。却不知,后来那小狐狸去了哪里,是死是生,有无人照管。
若是留在这殿里,他许是可以……他又讽讽一笑,怎么还能在呢,十多年了,若不是走了,也该是死去了,这寝殿自她以后已无人照管了。
见一众婢子怀抱着褥子往chuáng榻边走去,莫存丰皱了皱眉,终究是多年未经打理了,这chuáng榻恐怕也是要换新的才行。
他正想传话让人送新的chuáng榻过来,皇帝却摇了摇手。
倦了,只想在这里呆一呆,想一想那年的她,除此以外,却没别的了。惊鸿若真要住,明日再理便是了。
莫存丰究竟是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人,眼神何其锐利,一眼便看懂了他的心思。他想了想,正要招婢子退下。
一名年少的婢子却尖叫了一声,一团白色从chuáng榻上窜出,箭一般的冲向了墙角。
婢子颤颤的指着chuáng榻,说,狐狸。
莫要大惊小怪,莫存丰轻斥了一声,心里却也有几分疑惑,双眼往墙角望去。
那狐狸个头算不得大,比围场所见那雪银也不过大了稍许。只是,这寝殿虽已废弃,这狐狸断也是进不来的,那眼前这小狐狸又是哪里来的。
疑惑归疑惑,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便要下令将这小畜生捉出去。皇帝向来不爱这些,据说是因为宫外那位不甚喜爱。
但那年,常妃殿中那只小狐狸,皇帝也是喜欢的。
莫非……他心头一颤,这小狐狸只怕不寻常。
皇帝冷冷的看着墙角的小白狐,眸色渐渐转变,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欣喜。她留下的,那么多年,这是她留给他的。
那小狐狸却似通了人xing,也不怕人,竟悠悠地走近了他。行至脚边,还拿那小巧的小鼻子去拱他的乌金靴。
他扯了扯唇,去抚它的头。
不谢,你如今化为这小狐狸,陪着朕么。
那小狐狸却轻轻避开,张口就咬。
他心一疼,那年被咬伤的小口子仿佛又要裂开了。
还是那迂酸的大学士说,伤过留疤,心碎难补。
他想,那迂酸的大学士大抵是不谢的什么远房吧,尽挑着他的伤疤说话了,他当初就不该让他把妻儿接来朝歌。
不谢,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子,早已不在了。
这些年其实后悔,若是他早一步进门,她兴许就不会死。那该死的倔qiáng,他想,如果还有什么能换回她的命,他都愿意去换。
那年,他揪着太医院老医正的衣领,红着眼眸说,救不活她,朕杀你全家。
后来,她还是没能活回来,他也没有杀了那医正一家。
夏海冰跪下求他,说,常主子定是不愿多做杀孽,尔今求皇上让!!!!走得安稳一些,来生能投个好人家。
莫再跻身帝王家,他想海冰胆子若是足够大,他该说这一句。
夏海冰对她的心思,他岂是看不到的,但他每每在夏海冰面前很骄傲,因为她心里的人总共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一个是小八。
莫存丰将那小狐狸揪起,jiāo给身后的侍卫。
小狐狸吱吱的叫着,一双眼眸忽闪忽闪,直勾勾的盯着皇帝。
莫存丰正想去敲小狐狸的脑袋,皇帝却笑笑,说:“好生伺候着。”
这语气,莫存丰心想,倒与往日说小皇子的时候有些相似。呸,他的脑子,竟拿这小狐狸与小皇子做比较,小九小皇子自是比这小狐狸要可爱上千倍万倍。
皇帝漠漠一笑,让众人退下。
年岁终究是大了,这么一折腾,身子也乏了,到有些想睡了。他想了想,也不唤人伺候,和衣往那破旧的chuáng榻上睡去。
睡意朦胧,仿佛看见一个人,面容姣好,眼眸清亮。他细细的去看,却见那人眉眼弯弯,像极了他的不谢,嗯,是他的不谢。
那头的日子好不好过,冬日会不会冷,夏日是不是太炎,她总是怕热的。以往夏日,她的寝殿总是要备上降温的冰渣子。
他说,芳菲怕冷,你倒是怕热。
她便笑说,不谢终不是芳菲。
他看见她眼里微隐的水,心一动,她已笑着去抱小八,再一看,眉眼弯弯,眼眸平淡,仿佛什么都不曾说。
她总是这样的,笑着远比哭着令人心疼。她说,不谢不是不会哭,只是不能在皇上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