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真禅师手中微微张开双手,他的手中,放着一枚小小的印鉴,那就是平时号令千秋钱庄运行的印鉴。
常真禅师手捧着这枚小小的印鉴,却觉得有千钧之重。出家人四大皆空,他接过了这俗世的千秋钱庄,却是因心循之。应南图和沈宁的夫妇话语,浮现在他心头。
“大师,退之手中这枚印鉴,必定是保不住的了。先前我们始终不想将这枚印鉴jiāo由他人,才会有今日之祸。弟子有个不qíng之请,恳请大师接过退之手中这枚印鉴。”沈宁擦gān眼泪后,这样说道。
千秋钱庄之财,乃是几百年累积,是太祖皇帝为了天下百姓而设的,为的,就是天下苍生的福祉。绝对不能让朝中居心叵测的人得了去,苍生之财,绝不能肥一家一室!就算是帝王之家,也不可以!
不管是以前的乔致亨,还是如今的应南图,都没有将千秋钱庄之财据为己有。如今这印鉴既然露了迹,又有人打它主意,以沈家和退之的势力,必不能再保存它了,必要将它放在一个就算皇上知道,也拿不到的地方。
皇权的影响,无远弗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四海之滨莫非臣民,唯一的例外,就只有远离尘俗心中唯尊佛祖的佛门中人。以天宁寺的地位,以常真禅师的威望,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先前她只顾虑到千秋钱庄乃乔致亨一脉的心血,没有考虑过将印鉴送出去,差点就让常真禅师和退之出了意外。也幸得左家有此举,不然她还想不到这一点。
“常真老头,你时常说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其实俗世之财,能渡的终生太多了。钱财本无xing,在谁人手中,就有了祸福之分。只有你接下了这枚印鉴,就没有人再敢打千秋钱庄的主意了。”
应南图说罢,就将那枚小小的印鉴拿了出来,递到常真禅师的前面。印鉴那非金非玉的印鉴光泽,映进了常真禅师平静的眼中。
他知道,接过这枚印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以佛家影响,来对抗无上的皇权。在这个世界上,若说有什么可以抵挡得住皇权的,那就是佛中信仰了。毕竟,大永立国才两百余年,佛之存在,已经不知多少年数了。
当时,常真禅师低眉,伸出手拈过了应南图手中的印鉴,微微笑了一下。
如今在千秋钱庄门外,常真禅师看着好奇虔诚的百姓们,手捧着千秋钱庄的印鉴,再次微微笑了一下。
低眉微笑,乃是菩萨之相。
紫宸殿内,景兴帝则有金刚怒目之象了。他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震怒,盯着跪在殿中求恕的左良哲,语气狠戾地问道:“千秋钱庄的印鉴,现在到了天宁禅师的手中!而应南图,竟然重伤差点身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乍听到内侍首领唐密汇报京兆的qíng况是,景兴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左良哲做了那么多事qíng,非但没有拿到印鉴,反而让印鉴落入了常真禅师的手中。如今这事,京兆人尽皆知,这印鉴,就算暗地里得到,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常真禅师手捧印鉴低眉微笑的那一刹那,已经深深印在了京兆百姓的心目中。现在所有人知道,那枚印鉴是常真禅师所有的,谁那敢动这枚印鉴?
天宁寺在京兆的影响,仅次于护国寺和报恩寺。长泰三十七年以来,天宁寺的影响就越来越大,香火也越来越盛,主持的威望也越来越大。
长泰三十七年的状元楼盛怀,是借助在天宁寺中的,探花古文澜,是天宁寺的俗家子弟;京兆东郊大地动时,天宁寺和常真禅师首先去到东郊救人赈灾;在河内道蝗灾发生之后,天宁寺又号召信众百姓捐款赈灾,又拿出寺中香油钱,用于河内道百姓;如今又有佛骨舍利祥瑞和千秋钱庄两百万之赈灾财……
常真禅师以崇高的德行,受到了大永百姓的尊敬,就连自己这个天子,也要对他礼遇有加!如今千秋钱庄在他手中,还有何办法可想?
说来说去,都是左良哲办事不得力!若是在秀山之上,将应南图和常真一并解决了,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事qíng?
景兴帝看向左良哲的眼光,越来越yīn沉。若不是还要扶持左家,以消弭沈家在朝中的影响,他早就重重治左良哲的罪了!
“臣惶恐,臣知罪!奴才的属下不得力,只能重伤了应南图。常真禅师却被神秘人救走了,微臣也不知道,那千秋钱庄的印鉴怎么就到了常真禅师手中。”左良哲诚惶诚恐地请罪,心中对沈家和应南图的忌惮,又多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