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赵清兄妹三人从偏厅出来后,有一段是同路的,除了两个在前头打灯笼的,丫鬟小厮都跟在后面,让三个主子好好说话。
赵沂依旧跟在赵清左侧,好奇地问他:“二哥,大哥是不是长得也像父亲?他人好不好相处?”家里这两个哥哥,眉眼都随了父亲,只是二哥温润如玉少了父亲身上的冷冽英气,三哥少年老成,无奈年纪摆在那儿,他越摆出沉稳模样倒越显得有趣。
赵涵没有侧头看,却凝神倾听起来。
赵清微微一笑:“二哥真记不太清了,大哥搬出去的时候我还没有你们大,怎么可能记得?不过就像我刚刚跟父亲说的,大哥小时候愿意带着我玩,肯定很和善,咱们兄妹敬重他,大哥自会照顾咱们,妹妹也可以去找大嫂说话解闷。”
“嗯,不知道大嫂长什么样,真想快点看看。”赵沂欢快地道。她是庶女,在侯府过得再好,出门都会受些冷落,况且每次秦氏都是不qíng不愿地带她出门,她也不太愿意出去,偏家里没有姐妹,如果长嫂和善的话,她就有伴了。
赵涵也笑了,只是眼底深处闪现一抹担忧。大哥与母亲、外祖父的恩怨他早就知道了,大哥或许会对二哥妹妹好,对他这个弟弟,恐怕心中有怨,不知现在开始弥补还来不来得及。
正好走到路口,赵清摸摸赵沂脑袋,叮嘱身后丫鬟好好给姑娘照路,便与赵涵朝另一侧去了。旁人家里嫡庶分明,父亲却将他跟三弟安排在一处院子里住,平时一起教导。赵清对此没什么看法,至于他的三弟……
赵清侧目看去,身边的三弟一身宝蓝色圆领长袍,面容平静凤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跟秦氏相比,这个三弟要稳重多了,不到十岁,已经有了城府。
大哥九岁时是什么样呢?
赵清当然记得。
嫡母早逝,父亲新娶,大哥像变了一个人,脸上再无笑容,眼中只有yīn沉,看谁都带了恨意,只有在他面前,大哥或许是觉得两人都是小孩子没什么需要防备的,脸上才会露出悲痛忧伤。自己身份尴尬,什么也不敢说,就陪大哥呆坐。后来秦氏想害大哥,把他也捎带上了,大哥落水那次他也在,在外人看来也是他把大哥推入水中的。兄弟俩一起生了场大病,就在赵清以为大哥再也不会跟他一起玩时,大哥跟他道歉了,说是他连累的他,赵清记得自己哭了。
他有亲娘,亲娘只是姨娘,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可以过去看看,父亲不许他见姨娘。
他有两个嫡母,谁也不曾正眼看过他,宁氏是不上心,秦氏是看不上。
整个侯府,对于六岁的他而言,除了高高在上的父亲,就只有大哥真心对他好。
大哥相信他,他哭得一塌糊涂。
病后不久,大哥要走了,临走前面无表qíng地对他道,只要他把他当大哥看,他们便一直是兄弟。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孩子已经长大,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知大哥是否记得。赵清记得,放在心上,但人心易变,他不知道现在的赵沉变成了什么样,只知道,如果他还愿意跟他这个庶弟玩,他乐意奉陪。
至于三弟,看他的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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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之上,天未大亮,船夫们早早用过饭,神清气慡解了缆绳,继续划船。
哗哗的水声里,又多了船桨划动声。
今日该锦墨当值,早早就过来接替守夜的绿云,绿云刚叠完被子,指着里面小声道:“少爷奶奶还没起。”
锦墨点点头,笑着替她挑帘。
等绿云走了,锦墨看看小小的隔间,拿起帕子轻手轻脚擦拭起来。
整艘船分了三个船蓬,船夫们在前面住,丫鬟仆妇住后面,热水伙食也都在后面准备。主子们住的船篷最宽敞,中间一道隔板分成左右两排,每排三个隔间,外面算是小小的客厅,里面是主人安置的地方,最里头有个小小的恭室。
擦完了,锦墨洗洗手,出去把水直接泼到河里,再进来时,听里面还没有动静,便坐在榻上,脑袋靠着壁板,准备再打会儿盹。她们几个丫鬟睡一个大通铺,昨晚挨着翠玉,小丫头睡觉不老实抢她的被子,害她大半夜被冻醒,把被子抢过来也没能睡好。
就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点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船板,锦墨受惊坐正,揉揉眼睛侧耳倾听,除了熟悉的流水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板之隔的里面,阿桔的心都快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