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良不理:“你懂什么,就是新鲜着才好吃,放过一夜就枯huáng了。”说到这里,忽然起了兴头:“剩下这些不如我给你摊咸食吃罢?”
郑三大喜过望。自打正经过日子以来,总不好继续去赵家蹭饭,两人便自己在家学着捣鼓些吃食。冯良比他手艺好,却鲜少下厨。郑三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嫌弃的很,奈何冯良不挑,他也只有跟着吃。今日里不用使他那手艺,自然是快事一桩。他生怕冯良待会反悔,先跑去厨房生起火调好面,才回来安心候着。
待到晌午饭时,桌上便有了一大盘热乎乎香喷喷的咸食。
郑三挟起块来一尝,果然是外苏里嫩,清香满口。叫了声好吃,不耐烦筷子挟来繁琐,索xing伸手去拿。吃了两个后方道:“这也是赵先生教你的?怎么我原先就没见过?”
冯良也有些得意:“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这是我原先就会的。我从小爱这个东西,便跟我家厨子学来了做法。当年我也是经常爬树攀枝摘槐花吃的!”
郑三嗤笑道:“就你那付模样,还爬树呢,只怕上个梯子腿都打颤。”
冯良白了他一眼:“那是后来我被我爹送去读书了,整日里闷在书房温书,自然身子就没那么灵活。”
郑三听他这般说法,不由得奇道:“你既然读了这许多年的书,又怎么当起商人来,做什么不去考个功名当老爷?”说到这里忽然后悔,急忙改口道:“不不,你当商人很好,若是真去当了官老爷,只怕咱们就不能相识了。”
冯良笑啐他一口,旋即叹了一声:“世道无常,又是谁能预知的?”转头向郑三道:“这些日子一直忙乱,我都没同你讲过我过往之事,今日一并说清了罢。”
郑三点头,见他神色略黯,又道:“也不用勉qiáng,不乐意讲不讲就是,反正现在咱们都好好的。”
冯良摆摆手,开始讲起往事。
“我爹爹也是从这边过到代州去经营的商人。我娘去世的早,他又整日里忙生意没空闲管教我,我也算从小野大的。后来他便把我丢进学堂,只说我日后考出功名来,他也尝尝当老爷的爹是什么滋味。”
“如此我便在学堂待了几近十年。十七岁时,他得了急病去了,家中的店铺生意全落到我的头上来。我是从来都没学过这些的,自然打理得一塌糊涂。后来邻藩入城,来铺子里索去不少金银物件,便有些经营不下去了。再没几日城收回来,官老爷要追问从贼官民的责任。那群街邻便串了供,拿我做了垡子。哼,不过是欺我年纪小不懂迎奉罢了。”
郑三见他说得凄凉,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便把椅子挪到冯良身边,贴着他坐下。冯良转过头来向他一笑:“没事,我早就不气了。这几年我打压的他们不轻,到今日他们才能稍微松口气。”
冯良喝了口汤又讲下去,这次唇边却是带了笑:“我被官差抓着进了监牢,便遇见了仲儒大哥。”
“我那时一被狱卒推进牢门,便被他绊了好大一个跟头,跌到在地。我气不过,爬起来与他厮打,又被他扯坏了衫子,弄脏了脸颊。额头上还磕了好大一块乌青。”
郑三怒道:“他竟敢这么欺负你?看我不去揍他!”说到这里忽然想那日顾恩记铺子里的事,颇有些得意洋洋:“不对,我已经揍过他了,果然这是报应。”听得冯良说碰伤,又心疼地去摸冯良的额头。
冯良伸手拍下他:“别用油乎乎的手碰我!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摸有甚么用?仲儒大哥那是为了我好。”见郑三不明所以,又道:“当时我只道这人怎么这般可恶,见不得别人穿得比他整齐,非得欺负过了才甘心。”
郑三在一旁点头,深以为然:“他本来就是如此!”
冯良也不理他,面色开始凝重:“过了一日我便明白了,原来那监牢之中,什么腌臜事都有。那天半夜,狱官查监,打量了我们这边几眼,便提走了对面牢房里的一个清俊书生。待那书生再回来时……”说到话语一窒,啪地一拍桌子:“这世上总有衣冠禽shòu是该天打雷劈的!”
郑三见他说得严峻,也就正经起来,不再cha嘴。
“我这才领悟了仲儒大哥的用心。白日里我都一直骂他,还趁他不留神使绊子,他都笑嘻嘻地不在意。此时见我明白过来,也没做出什么施恩的模样。我感激的很,同他亲近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教我许多生意人qíng上的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