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像…恍如隔世。
水墨轻轻放开夏笙,端起还温着的第二贴药,舀了一勺滴过去。
夏笙无动于衷。
“公子要吃药啊,不然小病变大病,主上还得急死。”
他侧着头,惨淡的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水墨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在桌上,起身要点些安神的香料。
猛然回首,却看见门口修直的身影。
穆子夜把食指往唇上靠了靠,水墨会意,屈膝行了个礼便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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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得似乎很是严重了,夏笙仿佛又漂泊到了大海上,起起伏伏,明明闻到了他的气息,却又睁不开眼睛,一直不安而颤抖得睫毛随着那只温暖的手抚上额头而平息了。
和穆子夜在一起的记忆,充满了chuáng榻,药香,病痛。
他总是这样守在chuáng边,一次一次的陪伴与医治。
也许,就是在脆弱的时候受了过多的照顾,而开始习惯依赖的吧?
这种爱qíng,真像是孩子的爱qíng。
无源无由,却又出乎意料的深刻。
“夏笙,难受吗?”
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因为头昏而遥远空旷。
穆子夜轻轻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爱你。”
清晰的三个字,好多年了,第一回听到呢,夏笙烧得厉害,只知道自己眼眶微酸,又淌出泪来。
穆子夜细心的抹去他苍白而憔悴的面庞上温凉水迹,揪心到了极点,他无奈的笑:“你讨厌我,要离开这里,就走吧。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yù而限制你的自由,夏笙,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充满阳光气味的厢房里一片寂静。
“我没有很好的家庭,甚至说,我没有家庭。”穆子夜说道:“我娘是个不快乐的女人,而我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也许,他是被江湖害死的。你和哥哥很像,都是那么gān净,真诚,无条件的相信别人,这很美好,但有时候我又会很恐惧,你会和他有同样的结局。你被娘发现时,刚满周岁,安安静静的睡在哥哥的尸体旁,也许是因为你还流着那个女人的血,娘并没有把你带回来,夏笙,她是愧疚的,她很愧疚。可我又感到庆幸,如果你在我身边长大,我们就只是长辈和晚辈,就只是亲人而已。而现在,你不只是我的亲人,还是我的爱人...你埋怨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世,还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这样的人,永远只顾着自己喜欢,就像你说的,又虚伪,又自作主张。”
他的话语逐渐弱了下去,因为夏笙无力却又坚持的,握住了他的手。
没有告白,也没有承诺。
但手和手的温暖,就是qíng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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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没有万物染金秋天,但海岛到了这个时节,也莫名的安寂了不少。
特别是山中的寺院。
只有青苔铺着石路,菩提树碧绿而空灵,伴着古钟阵阵,香火缭绕。
今日南山寺格外清幽,除了过往僧人,竟无往日的擦肩接踵了。
夏笙足足病了整个夏季,本就不习惯这里的湿热,又被大雨淋个湿透,直到稍微凉慡了些,才了有点jīng神。
他头一回见到佛寺,对着刻经石壁,彩绘大佛,没有什么敬畏之感,反而觉得很是有趣。
穆子夜本想替他祈福,特意找了个凉快的日子上了南山,半是凭关系,半是凭香火钱,包下了这座古寺,怕那些乡土山民看了夏笙又说什么风言风语。
谁知刚刚与方丈叙完近年所悟,从后院走到正殿,就看见夏笙踩在门槛上兴致勃勃的抬头瞅着观音大士打量来打量去,顿时哭笑不得。
“下来,那是不能踩的。”
穆子夜弯弯嘴角。
夏笙脸色依旧病态,jīng神却好了许多,满脸不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拉住夏笙的手腕拖进凉慡的佛殿,说道:“小心菩萨怪罪,再求它就不灵了。”
夏笙做了个怪表qíng,却也听话,接过正燃着的佛香没再捣乱。
穆子夜轻轻跪了下去,美目微闭,背却挺得笔直。
氤氲的香火萦回在他的身边,如梦如幻,比平日更沉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