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夜颠着步子跳过来,仰着头边喘气边问他:“哥哥要离家出走?子夜也要去!”
江楼月微笑,蹲下身:“谁要离家出走。”
“夕暮阿姨说的,哥哥要去那个…额…秦城。”六岁的小孩好不容易憋出了这个陌生的地名。
“对呀,我想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
“外面有什么好的,哥哥不许走。”
小鬼皱起眉头围着他转了两圈,嘟囔:“娘告诉我外面可都是坏蛋,哼,才没有家里好呢,哼。”
江楼月弹了下他的脑袋:“少胡思乱想,哥哥长大了,不能老呆在家里。”
“为什么长大了就不呆在家里呀…”子夜纠结,又突然间恍然大悟似的:“哦,我知道了,哥哥要出去找老婆了!”
“对,对。”江楼月忍俊不禁。
小孩儿放下心来,还一本正经的嘱咐:“那哥哥要找个可爱的老婆,子夜喜欢。”
“什么样叫可爱啊,小大人?”
“恩…”穆子夜琢磨起来,然后定论:“像照轩的小花似的。”
“傻瓜,那是猫,又不是姑娘。”
“哦。”他眨眨眼睛:“那带我去好不好?”
“你太小了,等你长的像哥哥这么大,哥哥再回来接你。”江楼月起了身,整平衣服,伸出手去:“走,哥请你吃饭,吃饱了我们还得赶着回谷。”
子夜悻悻,鼓着嘴巴拉住了他的手。
二十二年前
沾满墨的毛笔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呆的时间长了,过于饱满的墨水再也凝聚不住,合成一滴,啪嗒掉在了洁白的宣纸中央。
穆萧萧回过神来,抬起纤长的睫毛,看着窗外花树锦绣的chūn景又有些走神。
突然,一个小脑袋倒吊着出现在窗口,长发顷刻垂泻下来。
穆萧萧愣了愣,教训道:“子夜,不要捣乱,快下来。”
小孩儿利落的翻身进了书房,jīng致靴底落在地上,静寂无声。
“又来折腾什么,不好好练功读书。”
“我都做完了嘛,来向你请个安。”穆子夜大摇大摆坐上了一旁的太师椅,拿起茶杯像模像样的喝了口。
他天资聪慧,学东西的确是比同龄人快上几倍还多,穆萧萧放下拿了一早晨还徒劳无功的毛笔,走到他面前,面无表qíng的问:“你有什么事求我?”
女人太聪明果然可恨,穆子夜暗自撇撇小嘴,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娘,你想哥哥了吧,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看什么,他那么大了,就该在外面历练几年。”
眼瞅着希望落空,穆子夜说了实话:“可是我想哥哥…”
穆萧萧不易察觉的笑了刹那,转身从书堆里拿出本北派的剑谱:“你若是把这个练好,我就带你出海。”
话还没说完,穆子夜一把扑过去抢了书就跑没了影子。
穆萧萧轻轻摇头,她开始隐约觉得子夜比起楼月继承了自己更多的东西,那些xing格上说不清是促使成功还是导致失败的极端萌芽,已经在他身上悄悄生长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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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像是chūn水流淌过的古铜镜面,以暧昧而模糊的色彩,折she出了世间百态。
它是美丽的,你甚至还未能明白这美丽从何而来,就已经被一击即中,深深的将一个城市刻进了骨子里,为它涂抹上或是幸福或是忧伤的水彩。
经过秦城的人,都是有了故事的人。
因为它的高阁江水,舞袖清弦,本就是一场最为惊心动魄而又无形无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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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年幼的穆子夜站在秦城携月楼的高阁上,双目所望不过是繁华胜景。
他为此而好奇激动,却难以领悟那些繁华背后的悲寂气味。
和母亲在辽阔大海上漂泊半月,下了船,骑过马,就到了这处人间天堂。
母亲走了,日思夜想的哥哥却来了,阔别一年,他更高挑迷人,成了秦城也无法比拟的璀璨明珠。
“子夜,这里好吗?”
江楼月难得开心,抱着弟弟眺望起鳞次栉比的街道与远处妩媚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