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红颜命薄。”小鬼舔了舔油光光的嘴,语重心长。
屋子顿时一片寂静。
夏笙明亮的眼睛变得很是迷惘:“你说什么?”
“哎呀,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嘛,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韩绮罗好像早死了,她夫君应该很伤心,把玉宇全封了起来,反正都是过时的事qíng了。”
夏笙语调变得很是奇怪:“绮罗……死了?”
初见大眼睛对着他。
还没等再说话,夏笙抓起包袱风似的跑了出去,到院子里使劲解着缰绳,越慌越解不开,急得细汗一下子就出了半身。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
小男孩跟到门口,看着夏笙一把拽断绳子,起身上马就冲入夜色。
马蹄声很快就远了。
初见嘟囔:“疯子。”
屋里的灯把小影子拉到院里,细长细长。
巍巍峭壁,蔓蔓青萝。
往下看去绝对会让人头晕目眩,越高越陡。
夏笙好不容易找到一小块可以站脚的地方,挪过去,手松了,却已经血淋淋的僵硬住不会动了。
脑间,全是空白。
一路驾马疾驰,顺江流船,在森林中对着姑姑的五行秘术研究多日,才找到当时狭路。
大石,竟然真的横在中间,往上看,只有几乎垂直的山,和茫茫苍天。
夏笙一咬牙,攀援而上,爬了十多个时辰,却还见不得顶。
木着身子歇息片刻,原本洁净的绸衣,满是泥土,鲜血,和破dòng划痕。
清眸蓦然垂视,身子晃了晃,他又费尽全力抓住石fèng,一点点向上挪动。
疼痛,疲劳,都感觉不到了,他什么都没有想,也不敢想,就像是只永远不懂得停止的动物,寸寸艰难的朝绮罗行去。
绮罗。
仅仅是这两个字,都让夏笙有了超出凡人的决绝qíng绪,没有考虑到半点后路,他竟然妄想从这山峦翻过去,进入早已告别尘世的玉宇。
最笨的办法,肯坚持下去,就是最管用的办法。
当夏笙踏到土地,扶住最高出的古木时,朦胧的双眼,已经远远望见水墨玉宇,浩渺清池。
即便是因缘心经护体,也禁不住多日糟蹋。
还想往前走,脚一软,就昏了过去。
梦里,又见绮罗。
她新月弯眉,总是浅笑。
小小的她,或者已经长大了的她,从始至终温柔的对待自己,怕冷了,怕饿了,怕被人欺负。
她叫他,阿笙,阿笙,阿笙。
一天比一天成熟的声音,响彻,回dàng,直至消亡。
夏笙午夜惊醒,满脸是汗。
他眯起眸子,对着遥远的明月,忽而就湿了眼眶。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山下走去。
那时前来,四个人骑着马,有说有笑,那么完满。
才几年,为什么一无所剩。
走下山野,淌过溪水,当他喘息的到达浩渺池前,这种感受犹为明显。
是莫青风,又不是莫青风。
高大的身体披着月影,还有,满头华发。
听到响动,莫青风回首,表qíng淡漠,甚至木然,见到了夏笙,还是起了些隐晦难见的波澜。
“绮罗呢?”夏笙扑过去抓住他,抓的他满袖是血。
莫青风低沉着声音:“你如何进来的。”
像是没听到,夏笙力竭嘶喊,漂亮的脸庞完完全全扭曲起来:“绮罗呢?!!!”
蜀葵,白色的蜀葵开的到处都是,水绿的叶子,洁净的花朵,在风中静穆异常。
两座坟冢,雕砌的落落大方,写着她们的名字。
韩绮罗,季蓝。
夏笙全身都在颤抖,软着腿迈进墓园。
而后,忽然停住了脚。
黑透至底的眸子呆呆的望着那三个字。
莫青风叹了口气:“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你,还是想开点吧。”
夏笙还是不动,连抖动得肩都平了,莫青风怕他神哀过度,扶了一下,却被夏笙狠狠的甩开,他几乎是径直倒向绮罗墓之的,抱住了白色石碑就死不起身。
长歌当哭,势必在痛定之后。
他没有哭,也不会哭,只把脏兮兮的脸贴了上去,叫了声:“姐姐。”
再无音响,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他从不唤她姐,今日,却说不出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