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将铜镜一拨,对准了她:“你先瞧瞧自己这模样,再来跟我说大话。”
昭阳没头没脑地朝着那铜镜一瞧,喝,这,这谁啊?她吓一大跳,镜子里的姑娘满脸灰扑扑的,像只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小黑蛋子,丑,真丑。
她赶忙推开铜镜,飞快地捂住脸:“不成,不成,您怎么不早说我是这个模样啊!”哭丧着脸,她委屈地嚷嚷着,“完了完了,这下您不爱我了,原本就只有这张脸还能让您多看两眼的,如今这么丑的样子被你瞧见了,我不要活了,您一准儿要抛弃我了……”
越说越好笑。
皇帝就这么斜斜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一个人说了半天也没见他反驳半个字,没忍住,又张开指fèng偷偷去瞧他,不偏不倚,正好看见他这“朕就冷眼旁观”的表qíng。
面上挂不住了,她半捂着脸问他:“您怎么不说话啊?”
“我有什么好说的?”皇帝没好气地说,“什么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你这么爱演,我给你机会慢慢演,反正还有我这个观众呢,你还有什么看家本事,尽管使出来好了!”
那多没意思啊。
昭阳撇撇嘴,也不捂脸了,去一旁的木架子那儿倒水洗脸,皇帝的寝宫里总有铜水壶的,夏天来了,水壶里的水冰冰凉凉的,倒进盆儿里,敷在脸上,很是舒服。
她洗好了脸,没有帕子,迟疑着走回来,脸上还淌着水珠呢。
皇帝在笑话她:“好端端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讲究讲究,哪有洗了脸连水都不擦gān的?”
她坏心眼地扑上来,揪着他的龙袍就往脸上胡乱擦一气,末了咯咯直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明huáng色的龙袍下摆多了一团湿漉漉的印子,难看死了。
皇帝看她头发乱蓬蓬的样子,面上未施粉黛,还有晶莹透亮的水珠挂在上头,真是邋遢。可这是他的姑娘,邋里邋遢他也爱,漂漂亮亮他也爱。
没忍住,他凑过去亲亲她的脸,含笑说:“行啊,敢在龙袍上擦脸了?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昭阳笑着又在他脸上蹭了蹭:“我不光敢在龙袍上擦脸呢,还敢拿皇帝当擦脸巾!”
皇帝拉扯过她搁在腿上,朝着她的屁股不清不重地拍几下,装腔作势:“大胆宫女,居然敢对朕大不敬!看朕怎么处罚你!”
她哎哟哎哟地嚷嚷着,十分配合:“要打死人了,皇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说,知错了没?”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大门外,德安和福山面无表qíng地对视一眼,嘴角抖啊抖,抖个不停。可不能笑,笑了就是大不敬。两人只能一个死死掐着自个儿的大腿,一个死命咬着嘴唇。
天爷啊,主子这是中了邪,跟着那姑娘一起疯得没了正形。要是前朝那些当官的知道了,也不晓得还有谁能直视这坐在大殿上不苟言笑的皇帝……
殿内的两人还旁若无人唱着双簧呢,周瑜打huáng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是皇帝打着打着,那动作就变了味,力道越来越轻,到最后根本就只能用抚摸二字来形容了。
他抱着她往软塌那走,将人放置在chuáng上就俯身而下。
铺天盖地都是亲吻,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清冽,温润,说不出的好闻,像是chūn日里的一剂阳光,带着花糙的熨帖芬芳,带着无声无息的清香。
他与她耳厮鬓摩,低声问她:“想我了没?”
“想。”她是个诚实的好姑娘。
“那——”坏心眼上来,他低声再问,“想它了没?”
她低低的笑起来,也不说话,只用眼神告诉他她的回答。
下一刻,huáng昏渐暗,chuáng幔落下,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没有旁人,没有主仆之分。那些像是cháo水一般蔓延而上的柔qíng与渴求统统jiāo织在一起,以最本能的姿态变成恋人间最动人心魄的韵律。
德安从外头过来时,看见小chūn子和福山守在门口,目不斜视。他问:“什么时辰了,晚膳都摆好了,你俩怎么不叫主子用膳呢?”
皇帝是有这个习惯的,从勤政殿回来也还要看看折子看看书,偶尔会误了用膳的时辰,须得他们这些下人多提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