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后,他笑看着我道:“把你先前唱的歌再给我唱一遍。”
我木木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
……在木棉树空地上坐上一阵,把巴雅尔的心思猜又猜……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把巴雅尔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把巴雅尔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种下榆树苗子就会长高,女子大了媒人就会上门。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望过了……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歌声完了很久,两人都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没有:“巴雅尔怎么能那么笨,他为什么从没有回过头去看伊珠呢?他为什么总是让伊珠去猜测他的心思?他为什么不把心事告诉伊珠呢?他比糙原上最狡猾的狐狸还聪明,却不懂伊珠根本不会嫌弃他的出身,也不会害怕跟着他受苦。”
我以为他不懂匈奴语,才放心大胆地唱这首歌,却忘记了他的博学,也忘记了匈奴帝国qiáng盛时,西域诸国都臣服于匈奴,匈奴话在西域各国很流行,惊慌下问了句傻话:“你懂匈奴话?你知道牧歌传唱的巴雅尔和伊珠的故事?”
他半吟半唱:“云朵追着月亮,巴雅尔伴着伊珠,糙原上的一万只夜莺也唱不完他们的欢乐!”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巴雅尔虽然辜负过伊珠,但歌谣唱到他们最终还是快乐幸福地在一起了,你相信歌声所唱的吗?”
我不去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说道:“我要走了。”
他转过了头不看我,轻声道:“我真想永远不醒来,你就能留在这里陪我,可你会焦急和伤心。”
我刚才唱歌时忍着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忙跳下榻,背着身子,把眼泪抹去:“你好好养身子,我有空时再来看你。”说完就想走,他却猛地抓住我的手,一字字慢慢地问:“玉儿,告诉我!你心里更在乎谁?不要考虑什么诺言,什么都不考虑的qíng形下,你会想谁更多一些?你愿意和谁在一起?”
我紧咬着下唇,想要抽手,他却不放,又把刚才的问题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身子不停地抖着。
他见我如此,眼中心疼怜惜加心痛不舍,各种感qíng夹杂一起,一下松开了手:“你去吧!”
我不敢回头,飞一般地跑出了屋子。迎着冷风,奔跑在夜色中,心却依旧不能平复。我这样子如何见去病?他若没醒还好,若醒来,以他的jīng明岂看不透我的qiáng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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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哀恸
心中实在难受,也顾不上其他,对着月亮一声长啸。刹那间,长安城内一片声势惊人的狗叫jī鸣,原本漆黑的屋子,都一个个透出灯火来,人语声纷纷响起。
我忙静悄悄地快速离开作案现场,一面跑,一面不禁露了一丝笑。人总应该学会苦中作乐,生活本身没什么乐事的时候,更应该自己去刻意制造些快乐。
逮个黑灯瞎火的角落,又扯着嗓子号叫了一声。刚才的场面立即再现,我东边叫一嗓子,西边号一嗓子,把整个长安城闹了个人仰马翻,jī犬不宁。
街上渐渐地变得亮如白昼,连官府的差役都被惊动,一个个全副武装出来逮láng,有人说两三只,有人说十只。
街边的乞丐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人群围聚在他们周围问他们可看到什么。乞丐平日里哪能如此受欢迎?个个满脸光辉、嘴里唾沫乱喷、比画着说看见了一群,越说越夸张,引得人群一声声惊呼。也许平静日子过久了,众人不是怕,反倒一个两个满脸兴奋刺激,翘首以待地盼着发生点儿什么新鲜事qíng。
我眼珠子转了几圈,想着闹都闹了,索xing再闹大些,图个自个儿开心,也让大家都玩得尽兴一回。瞅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经过,看四周无人注意,悄悄跃到他身后,一个闷棍就敲晕了他。等扒下他的斗篷后,才发现居然是个官老爷。这……我头有些疼,这好像比我想的严重了。算了!敲都敲了,后悔也晚了。
披上斗篷,拿帕子把头包起来,人藏在屋顶一角处,“呜”的一声láng啸后,飞檐走壁,无所顾忌。屋顶上一溜人追在身后,下面的街道上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挤得密密麻麻,和看大戏一样。有官差被我踢下屋顶,人群中居然还有鼓掌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