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还好好的天气,晚间却下起了雨。已是深秋了,一场秋雨一层凉,chūn意没有睡意,裹了件夹衣坐在廊下看雨。夜凉如水,空气中弥漫着cháo湿的寒意,廊下挂着的红纱灯笼随风轻摆,洒出朦胧的红光,映得她沉静的脸更添了几分寂寞。
“意姐姐,你怎么还不睡?”润露蓬着头,打着呵欠,披了件单衣从屋里出来。她起来喝水,却看见窗外长廊上坐着一个人影,动也不动,细细一看,却是chūn意,神色寂寥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润露虽是后来进来的,年龄也要小些,但人机灵,比一同进来的chūn黛多了几分沉稳,又比先进来的润雨更多了几分实诚,chūn意也就要高看她一眼,什么事qíng都愿意指点指点她。润露也是真心的佩服这个大姐姐,有什么也爱和她说,一来二去,chūn意和润露的关系反而比和她一起长大的润雨还要来得近些。
“没什么,我睡不着,你怎么起来了?快去睡吧,只穿这么点,当心着凉。”chūn意温和的道,回头又看着那濛濛的雨丝发呆。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却是润露挨着她坐了下来。“意姐姐,你有心事?”润露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关心的望着她。
chūn意的心里一暖,淡笑道:“没事。就想一个人坐坐。”
小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意姐姐,我害怕。”
“嗯?怕什么?”chūn意有些诧异。
“意姐姐,我不想和姑娘一起去王府。”润露低着头,有些紧张的小声说。
“怎么了?去王府不好吗?你去了后,就是王妃身前近身服侍的人,谁不高看你一眼?过两年,年纪到了,姑娘自然会jīng心为你挑一门好亲事,运气好些说不定还会出去做太太,就是运气不好些也是管家娘子,这是好事啊。”
“是这个理。但是,我害怕。”润露鼓足了勇气,“我听说,听说三殿下很可怕,我怕,我不想在里面被关一辈子。”这几日,府里的丫头们都在吓唬她和chūn黛,说是彦信好色爱美,xing子又薄幸bàonüè,她们这些陪嫁丫头只怕都要成通房,然后关在王府暗无天日一辈子的。本来么,陪嫁丫头最后成为妾侍的多得很,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她一想到姑娘冷冷的眼神,她就由不得的心里发寒。
chūn意哑然失笑,“你怕什么?你一个小丫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qíng就是了,谁会把你怎么样?再说了,不是还有姑娘吗?你尽心做事,姑娘还会亏待了你去?”
“意姐姐,你不必哄我高兴。我自己知道,只怕一进了王府,就是身不由己。”润露低低的叹了口气,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最怕的人不是三殿下,而是姑娘。我知道,姑娘根本不是真的要你或是我们哪一个绣鞋面,她从来都是打算自己一个人绣的。润雨她是糊涂了,才会去做那鞋底。姑娘嘴里不说,恐怕已经恼她了。我说得对不对?其实你心里也害怕,是不是?”
“你想多了。”没想到润露会说这样的话,chūn意愣了愣,语气有些冷,“夜深了,去睡吧。你只要记着,姑娘是你唯一的主子,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其他不该你管的事qíng一件也不要管,也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你好好做事qíng,姑娘自然知道你的好。”姑娘的心思越来越深了,就是chūn意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润露有些害怕的看了看chūn意:“意姐姐,我——”chūn意笑笑,安慰的揽着她的肩头:“我们一起去睡。”
以后的事qíng会是什么样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像姑娘那样的千金小姐,尚不能遂心如意,又何论她们这些命比糙贱的丫头?chūn意望着那晶莹的雨珠四溅飞碎,眼角湿润了。
“你找我?”初晨面无表qíng的问。
一张礼单狠狠地摔到她面前的地上,绿绮夫人怒气蓬勃:“看看你这个好夫婿!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岳家要嫁妆的吗?居然开了单子送了来,指明要这些东西做你的嫁妆!我怎样嫁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管了?小畜牲欺人太甚!你的嫁妆已经倾尽全家之力,还要怎样?他还要风家在北地暗地里的生意的一半,都给了你,你弟弟们吃什么?”初晨的嫁妆她早就开始准备了,这份嫁妆之丰厚,她自问看遍京城,也没几家比得上的,谁知彦信的胃口更大。居然恬不知耻的开口跟她要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