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小六今晚最真心的一句话,轩也感受到了,面具般的微笑消失,“不,我并不是个好哥哥。”语气中有几分有种而发的伤感。小六一口饮尽了残酒,“我回去了。”
轩说:“我送你。”
小六赶紧站起,轩把他送到了门口,“有空时,常来坐坐。”
“好,好,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小六一溜烟地跑回去,蹑手蹑脚地从墙上翻进了院子,悄悄溜入屋子,关好门。
一个人影从塌边站起,小六吓得背贴着门板,一动不敢动。
横竖都是死,不如早死早了。小六闭着眼睛,颤巍巍、软绵绵:“我……我……错了!”
像猫儿一般,以最柔软的姿态祈求主人怜惜,只求相柳看在他又能制药,又能让其喝血疗伤的份儿上,别打残了他。可是,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六的心怦怦直跳,实在挨不住煎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居然、竟然、是、十七!
小六大怒!人吓人,吓死人啊!他指着十七,手都在哆嗦,疾言厉色地问:“你,你……怎么是你?”十七脸色发白,声音暗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你在我屋里gān什么?”
十七紧紧地抿着唇,低下头,匆匆要走。
小六忙道歉,“对不起,我、我刚把你当成别人了。那个、那个……语气有点着急,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不许你进我的屋子。”
“是我的错。”十七从他身旁绕过,出门后,还体贴地把门关好。
小六好几天没舒服地睡觉了,急急忙忙地脱了衣衫,钻进被窝,惬意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gān净、温暖,有着淡淡的皂荚香和阳光的味道。
被子是新洗过的,白日应该刚刚晒过,小六笑笑,对自己叮嘱,可千万别习惯了啊!
人家迟早要离开的,自个儿懒惰,那就是睡冷被子、脏被子的命!小六念叨完,翻了个身,呼呼睡去。
第四章最难欢聚易离别
秋后的午后,是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光。
没有病人的时候,小六喜欢拿一片荷叶遮住眼睛,仰面躺在晒糙药的糙席上,双臂贴着耳朵往上伸展,双脚自认合并,脚尖往下。整个身体笔直得像一条线,想象中好似身体可以无限延展,那种筋骨撑拉的感觉,配上温暖的太阳、荷叶的清香,兼职就像骨头饮了酒,小醉微醺的美妙。
他曾经鼓励过麻子和串子像他那样晒太阳,可麻子和串子嫌光天化日丢人,从来不和他学。所以这种美妙的感觉,小六只能自己寂寞地独享。
小六撑拉够了,缓缓收回手臂,拿开了荷叶,看到十七在切药。
麻子自从女儿出生,几乎常住在屠户高家了。本来串子还能gān些活,可这三个月他整天在外面野,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医馆里只剩下十七,不过小六一点没觉得活儿比以前多,反倒更省心清闲,每次想到什么,刚想到去做,发现十七已经做好。
小六盘腿坐到席子上,把荷叶顶在头上,看着十七专心致志地gān活。十七一直低着头切药,等切完了,把切好的小药块仔细地装进药盒里,等这个药盒装满了,他又开始切另一种药。
十六叫:“十七。”
十七停了一瞬,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十六。
“嗯……”小六摇摇头,“没什么。”
十七低下了头,又开始忙碌。
“十七。”
十七停下,这次没有看小六,只是微微侧头,凝神听着。
“你休息会儿吧!”
“不累。”十七继续gān活。
小六拿下荷叶,一边看着十七,一边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把个圆圆的荷叶撕成了一条条。老木和串子都察觉不出他在和十七生气,可十七和他都知道,刚开始十七还想赔礼道歉,他却故意装糊涂,越发客气有礼,渐渐地十七不再提,只是沉默地像影子一样跟随他,把以前三个人gān的活一个人都gān了。
“十七……”
十七抬头看向小六,小六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咬着咬嘴唇,忽而眉开眼笑地拍拍旁边,“你过来,我教你个好玩的事qíng。”
十七放下了手中的活,走到小六旁边。
小六躺下,连说带比,指挥着十七躺下,像他一样很没形象地晒太阳,十七果然不想麻子和串子,毫不迟疑地一一照做。小六眯眼数着瓦蓝天空的洁白云朵,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虽然晒在身上的太阳依旧是那个太阳,躺着身下的糙席也依旧是那张糙席,可两个人一起晒太阳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比一个人晒太阳的感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