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正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再睁眼便已天黑。他还躺在窗前的榻上,头发已经gān了,身上盖着薄被,月光温柔地透过窗子洒落在他身上,虫子的鸣唱声时有时无。他慵懒地翻了个身,听见外间传来许樱哥低低的说话声,接着就闻到了自己爱吃的jī汤和素包子的香味,空了半日的肚子突然间就叫了起来,他饿了。他翻身下榻,散披着家常的半旧袍子,趿拉着鞋朝门口走去。
外间的饭桌上果然摆满了吃食,许樱哥怀里抱了那个装画纸的匣子,正对着灯光一张一张地审视图纸,还时不时地递给一旁的几个丫头看,面上的表qíng十分严肃认真。张仪正忍不住出声道:“既然这般喜爱,不如自己开个金银铺子,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许樱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片刻后,十分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话头:“我只会画图不会经营的。”
张仪正听到这话便笑了,懒洋洋地走到她身边坐了,接了她手里的匣子放在一旁,道:“那我们就找个会经营的。偌大一个康王府,难道还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许樱哥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可我族兄就开着首饰铺子的,从前他用我的图纸,和合楼才出事我就这样,实是不好。”她的脸上充满了期待:“要不,我们入股?”
第224章心境
“入股?”终于等到她开了口,但张仪正并不赞同这个主意:“自己开铺子怕他有想法,入股就不怕人说你趁人之危?”
许樱哥道:“我思来想去,他这生意不好做,从前人家都晓得这和合楼其实是靠着学士府的,但照旧落到这个地步,如今也没见拿出个什么结果来。这和合楼再开起来不难,难的是日后生意顺遂。他得罪了贺王府,放眼上京城,也只能靠着康王府才能重新立足。我也不是贪图那点收息,就是个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的意思,我五哥自来是个聪明人,想来能明白。”
张仪正在饭桌前坐下来,淡淡地道:“你倒是好意,但只怕你族兄是不肯的。”
许樱哥递过半碗jī汤,沉着地道:“三爷怎知他不肯?”
张仪正看了她一眼,神qíng格外冷静:“你族兄这个人,我与他jiāo往过几次,他是个什么xing子我大抵还晓得。他一直都是看不起并且痛恨着我这个qiáng取豪夺的纨绔子弟的,若非是没法子,只怕连话都不想与我说,你要叫他靠着我过活?怎可能?你别白花这个心思。”他清楚明白得很,那次在许家庄子里,若非是为了不牵连许家与许樱哥,许扶只怕很乐意就那么看着他死了。
许樱哥心里一沉,低了头扒饭。她没想到张仪正看得如此清楚,但她总以为倘若张仪正同意,她便可以利用邹氏、卢清娘等人说服许扶。现下张仪正既是看得如此清楚,还想要他记许扶多少qíng?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又有多少意义?她想用来说服张仪正的借口当然不能再用。
张仪正见她不再说话,便也不再开口,二人沉默着吃完了饭,张仪正接了铃铛递过的茶水漱口,许樱哥放了筷子,轻声道:“其实三爷也不太喜欢我族兄吧。”
张仪正不否认:“我记得他的qíng,不论如何他始终是救了我的命。”至于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从前便是再喜欢现在也喜欢不起来了,哪怕他在才回来就满足许樱哥的愿望带她去看许扶,哪怕他愿意宽慰许扶都不可能再喜欢,他们只能是井水不犯河水,唯此而已。从前他千方百计想jiāo好许扶,那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既然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就不必再做得那般刻意。
此刻谈话已陷入僵局,再接着谈论显然是不明智的。许樱哥便站起身来,带了几分笑意道:“时辰还早,三爷回家来便一觉睡到现在,是否要去给父王母妃请安?”
张仪正遂起身更衣:“要去的。”
虽则已经晚了,但宣乐堂里真正热闹,从康王到宣侧妃等人,再到最小的张仪明乃至于不受待见的张幼然等全部在列。自归家以来一直都在静养不出的张仪先也在妻女的陪同下,坐在宣乐堂里陪着父母兄弟说笑。
新妇冯宝儿低眉顺眼的立在自己夫婿身后,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有在看到许樱哥与张仪正并肩而入时,她眼里才闪过一丝不服不甘与怨恨。可她照旧能够笑出来,并且恪守礼仪最先同张仪正与许樱哥行礼问好:“三哥、三嫂来了。”
“四弟妹好呀。”许樱哥没有任何犹豫地微笑着还了冯宝儿一礼,你行礼,我便还礼,你打我一拳,我便还你一脚,这才叫有来有往。张仪正看也没看冯宝儿一眼,只“唔”了一声便径直走过去与康王、世子、张仪先几人凑在一处说笑起来。冯宝儿理了理衣服,转头含笑看向正探究地看着自己的张仪端,轻声道:“夫君不过去听听父兄们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