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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 凤血[九重天阙系列]_作者:寐语者(55)
母亲鬓旁银丝又多了不少,昔日红颜终究还是老去。昀凰一瞬不瞬地看着母亲,似被什么堵在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儿女离家,慈母总要密密叮嘱,期盼早日归来。然而这一走,便是去国万里,天涯相隔。等待她早早归来的人,又何止母亲一个。
归来,归来,至死也要归来。
昀凰微笑,一字字说得郑重,“我会的,很快就会回来。”听她这样讲,恪妃便笑了,明眸微睐如弯月,露出少女般促狭神气,“若是玩得起兴回来迟了,要罚抄女训!”不待昀凰答话,却陡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若迟了,就再不许回来。”
恪妃与昀凰一惊回头,见少桓披了雪白狐裘,只身立在廊下,负手淡淡而笑。
初冬时节还不太冷,他病后体弱,已早早披上狐裘御寒。这一身雪狐轻裘,衬了底下明huáng龙袍,越发映得雍容出尘。昀凰凝眸看他,见他目光奕奕夺人,犹带三分病容,脸颊与雪裘颜色相映,也分不出哪个更白。
恪妃惶然起身,不知该退避还是叩拜,竟怔在那里。昀凰将她扶到一旁,命宫人先搀扶她回去。如今见到少桓,她虽不再惊惶失态,也仍有些不安。见她去得远了,昀凰抬腕掠一掠鬓发,侧眸似笑非笑,“不论迟早,我总要回来,你也休想变卦。”
她同他说话越发纵肆,全没尊卑礼数,少桓却静静瞧着她,隐约含笑。那目光看得她心中绵绵软塌下去,什么话也说不了,只得幽幽低了头。恰是这一低头的婉转,叫他移不开目光。
“前日新贡的紫貂裘,你还喜欢么?”少桓别开了方才话头,捡些不经意的闲话来说。昀凰也笑,“那百岁老貂的裘色虽华美,却嫌绒密了些,我留一件便是。”少桓蹙眉,“你那些羽衣霓裳当不得北边天寒地冻,将貂裘备上才好。”
见他絮絮啰唆这些琐事,犹恐皇太子妃被刻薄了衣食一般,昀凰不觉莞尔,“一应事宜都备妥当了,等到了那边已近初chūn,最迟夏末便回来……况且堂堂北齐,会令太子妃饥寒jiāo迫么?”少桓被她揶揄得无言以对,低咳一声转过头去。
昀凰低头轻笑,心中如饮饴蜜。
少桓缄默片刻,再开口时声色已冷淡了下去,肃然只说一句,“万事有备无患。”
初绽的一丝笑容,凝在了昀凰颊边。良久无人作声,余晖却已沉入烟水深处,天色已暗下来。只觉他一袭白裘身影,孤峭地笼在暗影里,四围都是yīn晦。昀凰再也隐忍不得,心中酸楚翻涌,蓦地从身后紧紧拥住他。脸颊贴着柔软狐裘,仍能感觉到他身子的单薄,泪水无声泅湿裘绒,“没什么患不患的,你允诺过我,要好好等着我回来……你,不许骗人。”
少桓低笑一声,温暖手掌覆上她手背,将她轻轻攥住,“我自然是守诺的。”
暮色中的九重宫阙平添几许宁定,殿阁绵延远去,隐入天际。
如此huáng昏,平静似逝水流年。
南秦宫廷朝堂在这秋冬jiāo替时节,却是风平làng静,格外宁和。
息了边患、安了民生,朝中党争似也随喜事将至而平息。
大赦之后,军中少壮将领受到警诫,收敛了往日轻狂,风头不再咄咄。占尽上风的陈国公却在不久后称病,接连三月不曾上朝,只在府中闭门休养。
他这一歇,党中老臣也纷纷疲怠了政务,相继称病的称病,敷衍的敷衍,终日碌碌无为。圣意定夺下来,竟着落无人。虽有沈相一力支撑,毕竟官场脉络盘根错节,层层实权最终还是落在老臣手中,紧要处还得仰其鼻息。
皇后受制于宫中,朝政牵制于老臣,一时间谁也不能进退分毫。陈国公以退为进,以静制动,这一番不动声色的威慑,虽未能撼动少壮君臣的根底,却也给九五至尊狠狠还以颜色。
仲秋,南阳王次子迎娶陈国公幼女,皇亲与国戚再携姻缘,宗室又添佳话。
婚筵上文武百官齐集,宴间豪奢无极,喜庆盈天,坊间皆云帝后大婚也不过如此。更有人将婚宴上一段巧事传得神乎其神,称当日喜堂之上,有百鸟齐来,绕室翻飞,异香缥缈不散。随后宁国长公主驾临,群鸟竟惊飞散去……
一方翠色织金罗帕叠得齐齐整整,被银盘托了上来。
两名白衣宫女用长柄玉钩将面前墨色锦帷徐徐拉开,露出高过丈余的巨大金丝笼子。
突来的光亮惊动了笼中各色珍禽异雀,扑棱棱上下翻飞,啾啾争鸣不绝。惟独笼中最高处金梁上,亭亭栖着一对雉鸟,对这亮光丝毫无动于衷。宫人开启了金丝雀笼,将粟粒投洒进去。笼中鸟儿扑啄抢食,惟独那一双雉鸟傲然居高俯视,俨然有不屑之意。其羽色斑斓,尾翎修长,头冠高高耸起,眼下一痕血色,浓艳y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