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般的气度从容,与纪南的威严谨慎,两相对比,竟成为大军中的一颗定心丸——主帅有勇,监军有谋,这仗想不胜也难!
路上走了十几日,二皇子殿下已俨然风靡了全军。他素来有着好名声,人又温文有礼,丝毫不拿捏架子,军中人人都喜欢他。纪南的四个副将更是与他打成一片,若不是他身份尊贵,几乎要称兄道弟。
这天晚上纪南巡查军营,负责点人数的士官上前汇报时,支支吾吾的,面有难色。她顿时心中了然,不动声色的出了帐,提一口气迅速的掠了出去,穿过军队扎营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果然被她发现:在林子那一头的糙地上,燃着一堆旺盛的篝火,四个副将齐聚于此,正在火旁的一处临时沙盘上推演,他们四人一拨有商有量,慕容岩一人手执树枝,两边正对阵着。
纪南悄无声息的靠近,却被他发现,四个副将得他提醒,见是主帅驾到,顿时齐齐噤声,不待她发作,全都灰溜溜的回去了。
“小四——”他拉住抬脚yù走的她,却被她回首狠狠瞪的忙不迭松开了手。
“殿下,恕臣冒犯:军中有军规,在这里您该叫我声‘将军’。”她认真的对他说。
慕容岩笑起来,“小四。”他又叫了一声,比刚才更为温柔轻和。
“你把他们吓跑了,剩下的局,你替他们吧。”他居然还敢邀约。
“殿下,”纪南吸了一口气,按耐住心中不满,言辞婉转:“军中有严格的作息,每个人都应当遵守。四位副将与我父亲同辈,还请殿下别bī得我对长辈不孝,不得不当众责罚他们!”
“呵……你一到军中就变了一个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慕容岩轻声说,隔着一栏篝火看着她,他目光平和,带着些微审视的意味,“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但似乎,这才是真正的纪南。”
他的话很平静,纪南听了,抬起了头来,“在这里我是主帅,除此以外没有也不能有任何其他身份。”她此刻的眼神很是认真,“殿下,真正的战场和您脚下这沙盘完全不同——单单只靠一个人是赢不了的,哪怕这个人再厉害也绝无可能。一支军队的成功最重要在于: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各司其职,彼此之间相互配合,jīng诚合作,而这一切的行动规章俱都依赖着军规的约束。所以即使是作息这么小的事,都必须严格尊章执行。”
“原来是这样啊,”慕容岩恍若大悟般点了点头,“受教了,不知小将军还有何指教?”
“殿下,”纪南默了好久,幽幽的叹了口气,“战场凶险,还请万万小心。”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殿下是因为我才卷进这局中的,此行我说什么也要保护您周全,所以委屈殿下配合我,一定打赢这场仗。”
篝火“吡啵”作响,瞳中印着火花的漂亮桃花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她方才的意思是:他这个监军走个过场就好,最好是躲在她身后,一刻别出头,等她打赢了仗,高高兴兴一起班师回朝,对那纸军令状有个jiāo代就行。
自年幼时他母妃逝后,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有人将他置于需要被保护的地位上,而这个人,是个扮作男子的小少女,甚至还未成年。
慕容岩觉得脑中似乎“嗡”了一声,全身血液顿时逆行起来,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感觉,用尽词语也描绘不出:似乎是想把眼前的她用七七四十九种致命格杀过一遍,捏的稀巴烂,可又想立刻伸手把她拉过来,紧紧搂在怀里,不顾一切。
他眼神几番变化,神色变幻莫测,但他惯常披着的那层温柔外衣已消失不见,纪南能清楚的感觉出来。
“夜深了,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她说完,抬脚yù踩灭篝火,却被他拦住。
“我还想再待会儿。”他淡淡笑着对她说,在那火边坐了下来,“既然是最后一次违背军规了,就让我再放纵片刻吧?小将军请先回去吧。”
他真是好说话,就这么答应了她从此晚上不再擅自离营。
他既已许诺,纪南也无可挑剔,可走出去才两步,不知为何,她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安。
脚步声去而复返,慕容岩望着重又立在眼前的人,略略惊讶的抬着头仰望着她。
“我陪你坐会儿吧。”她轻声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代替那四位副将与他推演那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