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_作者:寐语者(105)

2016-10-13 寐语者

  这一番话似冰雪灌顶。

  ——是,这才是我的父亲,这才是他的抱负。

  对于父亲那样的人,区区私qíng算得什么。为了达成所愿,他已经舍弃了太多,连我和哥哥也被他亲手推上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良久沉寂,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哥哥,“你娶嫂嫂,真是自己甘愿么?”

  “是。”哥哥毫不迟疑地回答我。

  我却不能相信,“父亲将皇子妃硬夺了给你,难道不是看中当年桓家的兵权?”

  或许母亲以为,父亲qiángbī子律的正妃嫁给哥哥,是向皇家扬威,洗雪自己当年之恨。我却无法如此天真——桓家论门庭声望,虽不能与王氏齐肩,但当年的桓大将军手上却握有江南重兵。

  哥哥沉默半晌,淡淡道,“父亲固然是看中桓家的兵权,却也不曾勉qiáng我半分……娶桓宓,是我自己的意愿。”

  我哑口无言,想到哥哥对嫂嫂的冷淡,想到嫂嫂的抑郁而逝,乃至此后桓家迅速的衰败,一时间只觉凄惶无力。

  哥哥久久沉默,神qíng恍惚,似陷入往事中去。

  我们都不再开口,不愿再提及那些陈年旧恨……潺缓溪水从脚下流过,时有飞鸟照影,落叶无声。

  诸般恩怨终归已成过往,今人今时,还有更多崎岖在前。

  “回去吧,母亲还在等我们。”我握住哥哥的手,以微笑驱散他的惆怅。

  来的时候天色还早,然而我和哥哥在林涧一呆就是半日,竟然忘了时辰,不觉已近huáng昏了。

  车驾侍从还等候在原地,未敢跟来惊扰我们。正yù启驾,却听马蹄声疾,似有人马从后面官道赶来。

  待看清了来人,我和哥哥一怔,旋即相视而笑——我们迟迟未归,也未曾派人回去传话,父亲独自等得忧心,竟亲自寻来了。

  被问及我们为何耽误到此时还未上山,我和哥哥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父亲挑眉看我,我qíng急之下脱口而出,“哥哥带我去溪边玩了半日……”

  哥哥不敢声辩,只得一脸苦笑。

  “胡闹。”父亲瞪了哥哥一眼,竟然没有发火,只皱眉道,“你母亲该等急了。”

  我与哥哥目光jiāo错,当即心领神会——只怕等得焦急的人不是母亲,而是父亲自己。

  “方才在溪边受了风寒,正头疼呢。”我向父亲娇嗔道,“正好爹爹亲自来了,我就不上山了,哥哥送我回去罢。”

  不待父亲回答,我掉头抢过侍卫的坐骑,策马而去。哥哥难得一次不睬父亲的脸色,扬鞭催马,飞快追了上来。

  “分明盼着母亲回去,却不肯开口,我实在不懂他们哪来这许多别扭!”我重重叹息。

  哥哥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很好笑么。”我睨他一眼,既觉可恼又觉无奈,“从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你们都是这般别扭!”

  哥哥仍是笑,过了许久才敛去笑意,柔声道,“我们没有变,只是你长大了。”

  心中怦然触动,我怔怔无言以对。

  “阿妩,你长大了,也变了。”哥哥微笑叹息。

  我回眸看他,“我变了?”

  “你不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某个人?”哥哥扬眉笑睨我。

  我一怔,陡然明白过来,他是指萧綦。

  “出嫁从夫……嫁与武夫自然成了悍妇。”我似笑非笑瞧着哥哥,猛然扬鞭向他座下骏马抽去,“叫你往后还敢欺负我!”

  马儿吃痛狂奔,惊得哥哥手忙脚乱,慌忙挽缰控马。

  看着那狂奔在前的一人一马,我笑不可抑。

  蓦然回望云山深处,不知父亲可曾到了山门。

  次日的寿宴设在豫章王府。

  我原以为只是家宴,却不料煊赫隆重之至。除家人外,京中王公亲贵皆至,满座名门云集,俨然煌煌宫宴。

  这是萧綦的安排,他素来不喜欢喧闹浮华,今日却极尽铺张为我贺寿。旁人或以为,这是在昭示豫章王的权势煊天,炫耀豫章王妃的尊贵荣宠……唯独我明白,他只是想弥补大婚之日对我的亏欠。

  母亲宫装高髻,含笑坐在父亲身边,虽然对父亲仍是神qíng冷淡,却也肯同父亲说话了。

  哥哥带了两名爱妾同来,在父亲面前却不敢有半分风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