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_作者:寐语者(18)

2016-10-13 寐语者

  我一惊抬头,苑外东南方向忽然掠起一片yīn影。

  疾风中,竟是一只巨大的青色纸鸢冲天而起,形似苍鹰,双翼长近三丈,庞然掠过园子,向我所在的首座直冲过来。

  我霍然站起,向后急退。

  眼前huáng影一晃,那吴家女儿竟突然发难,探手扣住我肩膀,五指深掐入ròu,痛彻筋骨。

  “你不是蕙心——”吴夫人的尖叫声中,那少女欺身上前,一掌向我颈间切来。

  与此同时,那纸鸢带着巨大的yīn影,席卷劲风而至。

  黑暗铺天盖地压下来。

  颈间剧痛,眼前发黑,最后清晰的意识里,只觉双肩紧扣,身子凌空悬起,耳边尽是猎猎风声……

  —————————————————————————————————————注:文中{1}处,借用了欧阳修的句子,并斗胆略作改动

  贺兰(上)

  漆黑,颠簸,窒闷,笃笃马蹄声中,我惊觉周身无法动弹,口中被塞住,发不出声音……黑暗中,我竭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梦,一定是场噩梦。

  我用尽全力,四肢却没有半分力气,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只有通通急促的跳动声,从我胸中传来,在窒闷漆黑的空间里回响,几乎要撞出胸口。

  此刻唯一能分辨的,只剩下声音,和一点模糊知觉。

  耳边马蹄声笃笃,时有车板碰撞之声。

  这应该是一辆飞驰的马车,狭小的长形箱子……难道是,棺木!

  只有死人才会躺进棺木,可我还活着……脊背寒意陡生,冷汗涔涔。

  是什么人,胆敢谋害我?

  难道是父亲的政敌,宿仇,或是朝廷反贼……可是劫虏我,对他们能有何用?

  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纷杂,身子僵硬发麻,鼻端突然酸涩。

  不,不哭,我不能哭。

  我狠狠咬紧了唇,泪水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恐惧与孤独,铺天盖地。

  生平第一次知道,这种滋味,就是恐惧。

  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有何人,平日前呼后拥的侍女护卫此刻一个也不在眼前。

  这一次,是真的孤绝无援了。

  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万丈深渊还是龙潭虎xué,抑或,冰冷的坟墓?

  昏昏噩噩之中,我惊恐忐忑,冷饿jiāo加,一次次昏睡过去,又一次次在马车颠簸中醒来。

  马车一刻不停地疾驰,清醒的间隙,我努力分辩耳中声响,似乎有水声、市井人声,甚至风雨之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越来越冷,越来越饿,昏沉中,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砰然一声巨响,我惊醒过来,刺目的光线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人影晃动间,我被人架住,拖了出来,全身骨头疼得似要裂开。

  “这娘们要死不活的,叫老田来瞧瞧,别好不容易弄来就咽了气!”

  “老田正给少主疗伤,哪来闲工夫管她,丢到地窖去,死不了。”

  说话之人口音浓重,不似京城人氏,后一个冷戾的声音竟似女子。

  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眼前昏暗光亮,依稀看去,梁脊破败,门户寒陋,似一处破旧民舍。

  眼前数人,高矮各异,俱都作北地牧民打扮,面目掩在毡帽之下,不可分辩。

  我全身无力,喉间gān涩yù裂,被一名彪形大汉架住,跌跌撞撞推进一扇门内。

  那人解了我手中绳索,掏出口中所塞破布絮,将我推倒在gān糙堆上。

  又一人进来,将什么搁在了地上。

  两人折身退出,关上了门。

  俯在糙堆上,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

  鼻端却闻到奇怪的味道,熟悉而有异香,陡然令我饥不可耐。

  面前,是那人搁下的一只土碗,盛了半碗灰糊糊的东西。

  异香,谷物的异香正从这个碗里散发出来。

  我竭力撑起身子,用尽全力爬过去……指尖差一点,竟够不到碗。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在此,他会看见金枝玉叶的王妃俯在地上,费尽全力,像垂死的小shòu一样往前爬去……只为够到这碗糙米粥。

  终于够到了碗,我大口咽下米粥,粗糙的谷物糠皮刮得喉中隐隐作痛,滋味却胜过珍馐百倍。口中尝到一缕咸苦,是自己的眼泪坠入碗中。